“别废话,你是遇着什么麻烦了,跟我说说……?”
朱元璋打断张异的客套,让张异一愣。
“我能有什么麻烦,叔叔我问你们,你们养的人,有没有参与山东和苏州的事?”
张异满脸严肃,询问朱元璋。
朱元璋愣住,旋即笑起来。
合着,这家伙火急火燎找自己,竟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事。
而是他,担心他们父子二人出事。
老朱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不过张异这种不经意的动作,确实让他郁闷的心情好过不少。
“进去说!”
朱元璋指着书房道。
等几个人落座,朱元璋噙着笑问:
“你是听到什么消息?”
“哪里还用听说,这山东和苏州爆发的战争,早就传遍天下了!”
张异能得知道的消息,就是朝廷在苏州和胶州大捷。
早就习惯了历史线被改变的他,虽然也感受到一丝古怪,却也没有多想。
不过张异能得到的消息毕竟有限,他不知道玄武军的事,更不知道深海响起玄武大炮的消息。
只是他能得到的讯息,也足够让他判断一些事。
“叔叔先回答我的问题,伱养的人,甚至你的同乡中,有没有参与苏州府和胶州事件?”
朱元璋闻言,摇摇头。
他本来就不是真的吴地商人,更谈不上养着一群海盗。
他说:
“我筹备出海的事情,就几乎倾家荡产,哪来的余力去养闲人!
且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我离开应天回来,是因为我去给你黄大哥践行!
咱们的船队,已经出海了!”
“真哒?”
张异闻言欢欣雀跃,也庆幸不已:
“那就行,这下子至少不用担心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了……”
“哪来的狂风,哪来的暴雨……?”
朱元璋不动声色,装傻充愣。
“苏州府和胶州的俘虏,就是风暴之源,这次出现的意外,我自己都没料到!
不过转念一想,这苏州府和胶州的胜利,恐怕会弄出不小的动静,很有可能要牵连一拨人!”
朱家父子对视一眼,老朱故作不懂:
“你细说!”
“这次如此大规模的俘虏倭寇,都已经数千人了,其中属于沿海百姓落草为寇的,差不多也有大几百人吧?
这些人如果落在官府手里,恐怕有许多人要被牵连出来!
从山东到广东,沿海一带的渔民,多有出海的传统,不少百姓在海上落草为寇,这也是正常之事!
尤其经过元末的混乱,甚至不少地方豪强,也在海上养着自己的人,这些人通过海上贸易,赚了不少钱!
可人心不足,总会有一些人在海上久了,喜欢干点别的营生……”
张异偷偷看了朱元璋一眼,发现他表情未变,继续说:
“这些人若是只做海贸也就算了,很多人干脆跟倭寇勾结,回来欺凌沿海的百姓……”
朱元璋点头:
“此事我明白,这些人罪该万死。”
他表态之后,张异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以呀,这些被俘虏的海盗就成为了某些人睡不着的原因……
如果这些人都是张士诚和方国珍的旧部还好,就怕里边有不少人,是江南那些富户养的兵马!
他们若是透露出一丝半点消息,恐怕……
这情况就非常不妙了!”
朱元璋眼中神采爆发,死死盯着张异。
这孩子说的问题,正是他刚才和朱标讨论的问题。
张异能想到此处,让他高看张异一眼。
在大部分时间里,张异在朱元璋眼中,就是一个得了仙缘,能窥视未来的人。
不过张异也说过,未来是存在无数的可能,他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趋势。
且因为人事的改变,他看到的未来也许不会发生。
在这次海防大战上,朱元璋就改变了张异能看到的未来,也就是说,他对于这一段的后续是无法预测的。
但张异能想到跟他一样的问题,证明这孩子在某些方面,其实也很有天赋。
他问:
“你是说,此事会牵扯到朝中许多官员?”
张异点头道:
“沿海出身的官员,我估摸着都会受到影响……
倒不是说这些人也勾连海盗,可是某些地方上,当地百姓出海已经是常态,地方的豪强地主,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态!
以宗族和乡绅维系着基层关系的华夏,哪怕什么都不做,等那些乡亲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你说他们帮不帮?
这些人,毕竟是他们乡亲,族老、宗亲……”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抓在椅子的扶手上,指尖有些发白。
“所以,这次江南那些富户估计要出事了……哪怕只是牵扯出一些人,以陛下的性格,牵连是肯定少不了了!
江南,要血流成河了……”
张异道出来的,正是藏在朱元璋心中的计划。
老朱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张异的猜测,这一点,让一直观察皇帝的太子朱标心惊不已。
父皇对江南的富户绝对算不上友好,南方的地主阶层和老朱的关系本来就紧张。
上次见证了江南富商的富贵,又从张异口中知道他们逃税的消息。
老朱早就给他们准备了一把刀,只是没有由头落下。
这苏州府和胶州的事情,恐怕就是引发这场风暴的导火索。
朱标忧心,他只希望这次抓过来的海盗,真的就只是张士诚的老部下在搞鬼。
可是他自己也明白,这几乎不太可能。
京城,暗流涌动……
有不少人从沿海各州府派人入京,求见朝中大员。
检校早就将这些人的动静,一一记录。
甚至,父皇本人对章存道的敲打,就代表他预见了可能存在的隐患。
只是,世事难料。
可能连父皇自己都想不到,他给的诱饵会招惹来如此多的海盗和倭寇。
而胜果太过巨大,也让这两次战斗有了大量俘虏。
如果不是什么都很顺,能让江南富户寝食难安的,出现大量俘虏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这牵一发动全身,就导致了一场风暴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不同于僧道纳税事件,那件事说白了就是儒教的读书人对僧道二门的骑脸输出。
这场风暴,却很有可能会让某个群体,夜夜难寐。
“难呀……”
朱标望向远处,那是东边沿海的方向。
在他们讨论着江南富户的下场时,
苏州府的百姓们,正如过年一般,看着官兵押着一些奇装异服的日本浪人,奔赴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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