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赵海川亦是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国师已经到了这儿,而且救了他,就证明自己被曹松背刺跟国师没关系。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的目光四下扫视,看到的不仅仅只是他和国师,还有王斌,甚至于,一些形形色色的人。
国师的能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锦衣卫并非是国师了解常州府唯一的渠道。
有兵、有权、还有情报.这让赵海川的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说说吧。”
到了这般田地,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便装武士,赵海川想要活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将之前的事情——道来。
“嗯,赵小旗,也就是说你杀了姚公志,结果反被曹松偷袭,险些送了命。”
姜星火说完,指尖捻着一片桃花,用力搓成两半,说道:“擅杀朝廷命官,是得抵命的。”
“下官的命不值钱。”
赵海川赵小旗很有自知之明,他径自说道:“下官有曹松的罪证,他是锦衣卫暗桩,对外不公开的,但常州府有一些官员知道他的身份,为了堵住他的嘴,给了他不少银钱,这里面就有武进县令姚公志,而姚公志的靠山就是常州府知府丁梅夏..……丁知府在这个位置,从洪武二十五年接任了张度后,一直坐到现在,在常州府一地可谓是只手遮天,没有人不怕他、不畏他。”
事实上,自从朱元璋时期胡惟庸案、蓝玉案后,为了稳定大幅度减员的文官系统,朱元璋就默认了这种久任制,便是所谓“凡内外庶官,不可不重其任,尤不可不久其职”,譬如琼州府这种人人视为鸟不拉屎的地方,知府王伯贞就足足做了十六年,至于创纪录的宜城知县一职就更离谱了,尹希文做了二十年都没挪窝。
建文帝朱允炆一登基就忙着削藩,更没空搞文官正常的铨叙、升迁、罢黜,所以各地官员普遍又干了四年。
这种地方主官长期位居某一个位置的情况,必然会导致其势力在当地与本土力量相结合,继而盘根错节,成为一个个寄生在大明身上的土皇帝。
在江南富庶之地,这种情况尤为严重,这也是姜星火首先要动手的对象。
不把这群土皇帝赶下来,怎么搞变法?他们才不会乖乖看着这个世界产生不利于他们的变化。
“胳膊还能动?”
“能。”
“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写一个落在书面上的名单。”
姜星火点燃了佛寺内的香炉,幽香袅袅升起。
一炷香过后,看着手里的名单,姜星火轻笑道。
“没想到居然牵扯出来这么多事。”
赵海川紧张地看着国师,他所知道的事情,可都交代出去了,国师如果是个曹松那般的人,此时他一定是没活路的…………藏私也没用,这点东西如果国师真想杀他,保不住他的命。
除非,国师还缺一个人证,当然只有他一个,是远远不够的。
“你的东西很有用,我收下了。”
姜星火把名单折了一下,收入怀中,随后道:“不管你做了什么,赵海川会死,你不会,且在这寺庙里好生歇息吧。”
赵海川闻言,沉吟了刹那后点头:“那就劳烦国师费心了。”
姜星火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赵海川被寺里的武僧抬了下去,这时候,王斌凑上前,压低了嗓音,低声道:“光靠此人,恐怕证据不足,若是没有像样的证据,哪怕二皇子殿下带兵过来控制住了局面,也无法给丁梅夏定罪…………国师大人当然可以拿着尚方宝刀一刀宰了他,但无法服众啊。”
“我晓得。”
姜星火看着香炉内飘散的青烟,轻声道:“我与那陈掌柜相约,今日黄昏时分,是要验货的。”
“你猜猜,他这能装两万石米的仓库,会是自家仓库,还是常州府的常平仓,亦或是直接带我去备倭军军粮转运仓?”
“须知道,去年宣布组建备倭军后,朝廷可是沿着京杭运河立了几个大型的仓储站,常州站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仓储站也不是新东西,都是靖难时期南军从江南征发军粮运输到徐州大营,再补给到前线德州大营用的旧站…………里面的烂账,恐怕都堆了四五年了吧?”
王斌看着国师锐利的眼神,一时肃然。
烂账的意思就是,经不起查。
包港,码头。
无数身着整齐牛皮甲的步卒,扛着长枪与老式火铳走下船只。
这些步卒都戴着兜鍪,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他们黝黑发亮的皮肤反射出的光芒,看起来都散发着杀气。
这些士兵的装束不仅很统一,而且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在每名士兵的胸前还戴着一块到几块不等的不同材质的勋章,徽章上面绘画着栩栩如生的不同场景,表彰着他们曾经参加过白沟河、东昌、夹河、藁城、灵璧等不同战役的功绩。
姜星火在狱中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事实上,税卒卫征召的士卒,本就是具有丰富战斗经验,普遍参加过婧难之役的老兵。
他们是大明的第一支纯火器化实验部队,在完成了实验任务后,他们将成为大明朝廷向士绅收税的最有力武器。
而眼下,朱高煦将按照师父姜星火事先的计划,率领这支数千人的满编卫,先抵达他们的第一站,常州府城。
骑在一匹雄壮的汗血宝马上,朱高煦望着南方的城池,咧开大嘴笑了笑。
“常州府的老爷们,该查税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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