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南扫了一眼栅栏和杨明身后的护卫队,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如此粗糙的守备,在他的眼里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可放在乡下地方,已经实属罕见了。
杨明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回城,就直接来这里了。
他急忙招呼道:“姨丈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快请进村休息。”
江镇南吩咐属下在村外等候。
张三还在发愣,柳秀娘急忙吩咐村人从伙房取些热汤招呼他们。
杨明带着江镇南到了酒坊的大堂。
村人收到消息,陆陆续续回来了,该上工的上工,该上课的上课,井然有序。
江镇南一边走一边打量,惊讶于这些村人的精气神竟如此饱满,远不像是一个乡下村庄该有的样子。
等到了正堂落座,他单刀直入道:“你究竟惹了何人?”
杨明知道这姨丈的性格,不喜欢说废话。
他把门一关,掏出了装着二十万两银票的木盒往江镇南面前一放,喊冤道:“姨丈,想来事情的经过,梁将军已经说过了,这一次真不是外甥惹是生非,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啊!”
江镇南看都没看银票一眼,冷着脸问道:“银子哪来的?”
然而颤动的眼球,还是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情。
杨明老实道:“刘刀疤家里搜出来的,他自从丢了这笔银子就消失不见了。我怀疑这可能是赃款,他没准是回老窝搬救兵了。”
“若是刘刀疤当真勾结流寇,村里这六百余条人命危在旦夕。无奈之下,外甥只能请姨丈出手相救了。”
江镇南皱眉,不怒自威道:“你当朝廷的兵马是什么?是你家的护院吗?”
杨明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也想过把银子交给官府,可是这不就出卖了梁将军吗?梁将军义薄云天,外甥实在是做不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啊。”
江镇南气焰一滞,他本想打压打压杨明,免得他过于嚣张,以为可以继续借着他的名号为所欲为。
可因为梁毅一时鲁莽,却让他落了个把柄在杨明手里。
朝廷的将领蒙面当了劫匪,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是梁毅,就是他的脑袋都保不住。
杨明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下去,讪笑道:“不管是贼赃也好,是赌坊的收入也好,总之都是不义之财。外甥听说朝廷拖欠军饷多月,所以想将这笔钱捐给龙威军发军饷。”
江镇南冷哼一声。
捐?
说得倒好听,这摆明了就是行贿。
可是,他确实无法拒绝。
这二十万两,对他和龙威军来说,真是雪中送炭的救命钱了。
开年他麾下的一万龙威军就要调到前线戍边,可朝廷不仅拖欠军饷,开拔费更是只字不提。
他屡次上书请求拨款,甚至不惜摧眉折腰向秦宰相求助,却还是被轻飘飘打发了。
戍边是个苦差事,夷人时常越境掳掠,他麾下的将士缺衣少粮,连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真去了前线,必然死伤惨重。
其实,这已经是禁军的常态了。
大兴上下贪腐成风,禁军中的精锐上四军尚有三衙撑腰,像龙威军这种普通军,就只能咬牙忍耐。
江镇南这些年全靠杨明的父亲暗中接济才撑了下来。
杨家一倒,他也快撑不住了。
只是,他对杨明尚有疑虑。
怕这无法无天的败家子,真把龙威军当成自家的护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江镇南冷着脸道:“把银子收起来吧。若真有流寇,平寇安邦是龙威军分内之事,无需你行贿,本将军也会叫他们有去无回。”
看来江镇南对他还是有偏见。
杨明叹了口气,正色道:“姨丈明鉴,龙威军是朝廷的禁军,外甥万万不敢当成自家护院使唤。”
“至于这二十万两银子,既然是不义之财,就该用得其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了龙威军的将士,请姨丈务必收下。”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江镇南反复咀嚼这句话,眉头渐渐松开了。
这败家子,当真有些不同了。
他没说收,也没说不收,淡淡道:“我要回城休沐,这二百亲兵就留在张家村吧。不过,开年我就要走,若是这几日,流寇不来,我就帮不了你了,你或可向平江守军求助。”
杨明喜上眉梢:“姨丈放心,我料定刘刀疤年前一定会来。”
他猜的一点也没错,刘刀疤的救兵确实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刘刀疤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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