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以为,玄真大师言之有理,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一言道尽因果轮回之真谛,《过炎论》不可谓不妙。”
“不过北条将军说得也言之有物,华夏以天为尊,故一国之君被尊为天子,天命二字,玄之又玄,这《天命论》也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李贤还是那副腔调,不紧不慢地说些像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长又臭的废话,着实把众人急得够呛。
宋赵广恨不得冲过去,叫他快点做出决断,究竟是支持大兴,还是支持白国。
周耕读一再听到李贤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似之前答应他们的爽利模样,心中更是焦急不已,大有不详的预感。
只有杨明一人,早已猜到了李贤的选择。
李贤长吁短叹,呜呼哀哉了一番,好似真的在两篇文章之间纠结了许久似的,方才咬牙作揖道:“恕外臣得罪了,外臣以为,还是《天命论》略胜一筹。”
“李贤你!”
“枉你还在大兴读了十年圣贤书,竟会如此睁眼说瞎话!”
“不错,分明是《过炎论》更胜一筹,你这是指鹿为马!”
话语刚落,周耕读只觉得眼前一黑,指着李贤嘴唇颤抖骂不出声。
大兴的朝臣们,尤其是曾经与李贤相识的官员们,亦是难以置信,破口大骂。
阮宁和北条小次郎胡说八道要支持白国,是情有可原的。
这两个弹丸小国,在他们眼里就是蛮夷之国,根本分辨不出文章的好坏,且向来欺软怕硬,反复无常,屈服在白国的淫威之下是情有可原的,谁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期待。
高丽虽不比交趾和倭国大多少,也只是一弹丸小国,但李贤的身份不一样,他的先祖是中原士族,自己也曾在大兴读书多年,在他们眼里该当是自己人。
没有什么比被自己人从背后插了一刀更叫人心寒的了。
一时间,文官们气得面红耳赤,就连武将们也起了同仇敌忾的心理,纷纷对李贤怒目而视。
若非碍于王曜的淫威,只怕早就动手了。
阮宁和北条小次郎都有些害怕,脸色难看。
李贤却还是那副略带歉意的表情。
周耕读终于缓过气,带着不甘心问道:“李修能,你难道当真听不出这两篇文章的好坏吗?”
若说《天命论》是足以传颂的佳作,那《过炎论》便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巨篇,二者之间仍有着不小的差距,凡是熟读诗书的人,就不可能看不出这两篇文章的优劣。
周耕读难以置信,却还以表字相称给李贤留了三分颜面。
李贤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当然能听得出这两篇文章的优劣。
可是,他为何要支持大兴?支持大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就为了那些丝绸美酒瓷器?
笑话!
这些东西,白国也不少,从高丽到登州,可不比到明州远。
只不过兴人确实比那些未开化的夷人大方,他们才一直同大兴通商罢了。
这些丧家之犬,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中原霸主呢?
都是殷商之后,李贤自认为不比这些中原人血统低贱,却只因祖先迁到高丽不毛之地,就屡屡被兴人小瞧。
他当年作为贡生去炎京读书的时候,他也曾仰慕过大兴作为天朝上国的气派,但也夹杂着些许不忿。
而今随着时移势易,这种不忿越演越烈,逐渐变成了一种想要报复的心情。
时隔多年来到大兴,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想过帮大兴赢得文斗。
方才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想戏耍兴人一番罢了。
李贤敛了笑容,淡淡道:“成王败寇,周大人还不明白吗?”
周耕读到底也是久经官场的人,这话一出,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有些人根本不是朋友,而是蓄谋已久的豺狼!
朝臣自是愤怒不提,就连杨重都捏紧了拳头,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区区高巨丽也敢叫嚣,明儿!日后平了他!”
“嗯,不消爷爷多说,孙儿早有此意。”
杨明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他最初便猜到了李贤会出幺蛾子。
原因无他,还是那句话,孙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祖宗能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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