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赢脸色舒缓道:“那你说说,第四步为何?”
秦云道:“第四步,在于民!”
此言一出,众人一顿,怎么又绕回去了?
“何解?”
秦云深吸一口气说道:“北齐三十税一,大夏十五税一,尔等若是普通百姓会如何选择?”
“我记得,曾有边将说过,边州子民有的还会强行渡关北去讨生活,这其实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大皇子秦天冷哼一声:“赋税乃是我大夏根基!北齐三十税一,那是因为他们多是游牧为主,平时根本无需养着偌大的军队,而我大夏除了要防备北齐,还得防备东郡夷人,以及西域诸国。”
“没有这些税收,如何养军队?”
秦云道:“这就是我说的在于民!当初北齐入关,一路南下,普通百姓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抵抗,毕竟他们也没有多少钱财能被人掠夺。”
“反倒是那些高门大户,平日里积累了不知多少粮草,宁可烂在仓里,让沿途百姓饿死,也不愿意开仓予民!”
“而北齐又出了高人指点,对方非但不扰民,反而会分出粮食裹挟流民,那些流民为了一口吃的,甚至情愿为其马前卒,冲锋陷阵!”
此时一名儒官开口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百姓!这些百姓不知国恩,毫无气节,给他们再多粮食也会反咬一口,自古施恩者,莫不受反噬!”
秦云摇了摇头:“家国认同,不在于大儒先贤怎么写,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在乎的是谁让他们吃饱饭。”
“北齐早已不是尔等口中的蛮夷,他们说中原话,穿中原的衣服,甚至学着中原祭拜先贤,北齐也有儒生,可他们的儒生行走在田野中,教化育民。”
那儒官一甩衣袖:“混账,士大夫不与屁民同糜,这些人玷污了儒之精神!你分明是在贬低我大夏儒林。”
秦云懒得与他争辩。
他接着说道:“今日,本王所讲不涉及具体儒道之争,只说方法!”
“北齐通过一系列变法,国力蒸蒸日上,又四处收拢人心,二十多年前那一仗,其实败得不冤。”
秦赢道:“你的方法是什么?”
秦云:“此法名为屯田制。朝廷出钱购买高门大户的土地,然后将这些土地租赁给百姓,百姓种地只交少量税收,耕满三代此地便无偿送给百姓,但不得私人买卖,只允许卖给朝廷。”
“这些人,农闲时参加军事训练,战时化为农兵!”
“如此以来,整个北部防线,只用保留少数全职军队警戒敌人。而百姓种瓜得瓜,不受杂税之苦,又因是自己的土地,必将奋力守土。到时候,大夏每年非但不必向北境投入海量的银子,以购军资,反而还能从中抽取不少税钱以补朝廷亏空。”
“屯田制?”
此言一出,众人豁然开朗,甚至连一向唱反调的大皇子和四皇子,此刻也识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虽然,秦云所言很是理想化,但要是真的推行开来,北境之忧,将会旦夕间化解。
若真是如此,当年秦赢也不必让人挪用护堤之银钱了。
秦赢看向秦云,却觉得这九子越看越顺眼。
“不错,你这四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上佳之策!只可惜,你少生了二十年。”
“秦云,关于屯田制,你写个折子上来,务必写清楚其中的细节,朕要好好研究一下,若是此制能推行边州,你秦云当受一等天功!”
秦云拱了拱手:“谢父皇!”
秦赢哈哈大笑:“倒也不必谢朕,尔等皆是大夏之臣,若有利于大夏之策,朕自会不吝赏赐!”
秦云拱了拱手:“父皇,不知儿臣这四步可否说服父皇,以及诸位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想起来,秦云之前说要是他的计策比秦赢的更好,那当今可是要答应他一个条件的。
君无戏言,更何况是当着众臣的面!
秦赢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此刻却恨得牙痒痒。
“说吧,你有何条件?”
秦云退后一步,十分正式的拜了拜。
“儿臣恳请父皇,立下英杰纪念碑,此碑镌刻当年落川百姓亡魂之名,镌刻当年北齐之乱无辜百姓之名!”
“要让天下人知道,落川百姓乃是为大夏天下而受此水祸,他们的牺牲换来了二十年的太平。”
“要让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后世之君,牢记当年之耻!”
“国无恒强,却应有恒心!”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为之动容。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为百姓立碑者!
秦云他这是要开大夏先河啊!
有人想反对,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落川三十万亡魂,就像陈书同信中所言,当年那些参与此事的官员,谁心中每个膈应。
甚至连当今圣上,恐怕也是夜不能寐吧!
秦赢心头一动,他本以为秦云会借此为自己谋福利,王爵,赏赐,甚至储君之位?
但他没想到,秦云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居然是为了百姓!
不,准确的说也为了他!
这么多年了,他身为大夏天子,何尝没有后悔过,可正如他所言,要江山,还是要顾忌落川百姓?
彼时的他没得选,如今他不仅有了更好的选择,而且还解开了心结。
他让秦云去查柳士奇的死,何尝不是想在这有生之年,找一把刀亲自割掉心中的郁结。
当然,他也可以认错。
可他是皇帝,所有人都能错,唯独他不能!
呼!~
秦赢长舒一口气,目光深邃地看着秦云,重重地说道:“秦云,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秦云嘴角轻扬:“陛下,肯允否?”
秦赢大手一挥:“传令工部,于江都落川竖英杰纪念碑!碑竖之日,朕亲临现场。”
此时工部尚书却站了出来。
“陛下,立此碑恐劳民伤财,而且将如此大的巨石立运至落川也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此言一出,大皇子秦天又站了出来。
“是啊,父皇,我等怎能为了百姓立碑而立碑呢?”
四皇子秦辰也自然不愿意这么的功劳落在秦云手里,这碑文要是立下,秦云的威望不知要高到何处去了!
到时候,谁当储君还不一定呢。
此碑一定不能让他立下!
但此时,秦云却笑着开口道:“父皇,立碑之事,乃是儿臣所提!自然由儿臣来办。”
“哦,你要多少人马,多少时日?”
秦云笑了笑:“儿臣只需三个月便可完工!至于人马,请父皇派遣三百工匠,外加吏部造册人员给儿臣便是。”
“所需银子,材料?”
秦云拱手道:“自然是向诸位大臣募捐,当年诸位大臣没有贪,但却实实在在的恶害了江都落川的百姓,诸位这钱不出吗?”
此言一出,杨安站了出来。
“臣愿捐银五千两!”
二皇子也站了出:“儿臣愿捐银一万两,但求给陈大人单独立一碑文!”
秦赢笑了笑:“朕也出五万两,诸位爱卿,量力而行!”
众臣心中有凛,好一个量力而行,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刮骨刺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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