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内,亮起了一盏古旧的煤油灯。
提着灯的黑影缓缓走近房间中间,黯淡的灯光照亮了摆在那里的一把铁椅子。
一个女人被上下四圈拘束带紧紧捆绑在椅子上,黑色的眼罩蒙着她的眼睛,嘴里也被塞上了布团。
黑影伸手取掉了女人口中的布团,把一瓶水从她头顶倾倒下去。
女人被水一浇,浑身一阵激灵, 旋即仰头张嘴拼命想要将水接入口中,但很快黑影手中的瓶子便倒空了。
黑影将油灯提起靠近女人的脸,玻璃灯罩的灼热让女人忍不住歪斜身子躲避。
“秦医生,考虑得怎么样了?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椅子上的女人沉默不语。
“是吗?看来你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我不打扰了。”
黑影笑了笑,忽然把灯贴到了女人脸上, 在她被烫得发出惨叫的同时重新把布团塞进了她口中, 随即转身离去。
房间的铁门沉重地关上,椅子上的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呜咽声。
她在椅子上奋力摇晃身体,但这只是徒劳,拘束带完全限制了她的行动,反倒让她的挣扎动作看起来像一条可怜的虫子在扭动。
这时,房间的广播响起,熟悉的歌声传来,椅子上的女人停止了挣扎。
眼泪在她的眼罩上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在歌声奏响十余秒后,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天花板上带有红外夜视功能的监控器转动了一下,进入了低功耗的半休眠状态。
监控台前,戴着一张黑色羊角魔鬼面具的西装男子关闭了设备,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头也不回地问道:“还要多久才能让她屈服?就不能换一种更有效地折磨方式吗?”
进入监控室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副白色的天神面具,他将手中已经熄灭的油灯放在角落,对同伴解释道:“欲要令其新生,必先令其绝望。再等等吧,我估计她也快撑不住了。”
“时间就是成本啊,何况眼前还有那么好的一个机会……”
“别急,还是再观望一下吧。射箭得有靶子, 乔弗里·纳德尔能否胜任新的市政官还未可知呢。”
“能不急吗?防卫军的舰队在近海布下了重重罗网,‘方舟’几次派出无人潜水艇都被拦截了,补给运不进来,咱们这个地方的物资和能源最多再撑半个月。”戴黑色魔鬼面具的西装男子忧心忡忡道。
白色天神面具的男子一边换上工装一边说道:“与其在这里发牢骚,不如跟我去修太阳能发电装置。”
“拉倒吧,我又不懂那玩意儿……对了,海妖什么时候回来?”
“她最近应该不回来了,上次在海岸被几个钓鱼人目击到,她担心会暴露这个据点。”
“好吧,那看来让她带烟是没戏了。”
白色天神面具的男子耸了耸肩:“我床下还有半条,省着点抽吧。”
“谢天谢地,没有食物和水我可能能坚持三天,但没有烟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白色天神面具的男子语调一沉:“身为侍奉归临之神的战士,不应太过追求享乐。”
黑色魔鬼面具的西装男子靠在座椅上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没你那么虔诚啦,说实话我不是为了什么归临之神才选择成为战士的,我只是想能有机会离开方舟,看一看陆地上的世界。”
“你说话小心一点。别忘了这里还有……”白色天神面具的男子停顿了一下, 用恭敬的语气说道:“一位教长。”
“知道啦知道啦, 你赶紧去看看能不能修好太阳能发电器吧。”
在同伴离开监控室之后,西装男子把面具往上掀起,点燃了一根烟。
他猛吸了一口后吐出烟雾,轻笑道:“什么教长……一个怪胎小鬼罢了。”
……
白石苑官邸,深夜。
乔纳德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注视着外头金见深离去的背影,缓缓拉上了窗帘。
“金先生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贝洛娜推门进来,给他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他给了我一个建议。”乔纳德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神色凝重地说道:“建议我和父亲切割,协助管理局追查开拓先遣团的事故,挽回市政官的形象。在后续的施政和改革上,他会给予我资金上的帮助。”
贝洛娜问道:“那金先生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
乔纳德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虽然他向我坦白他非法收藏了一些私人外骨骼——准军用级的,并希望在将来从我这里得到特别的许可,但我并不认为这就是他索取的报酬。”
贝洛娜评价道:“确实,对他那样的有钱人来说持有一些私人武装并不算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得到市政官的特别许可,那这和他参与进来协助你的成本与风险不符。”
“我也是这么说的,对此他的回答是他做事并不完全追求账面上收益。”乔纳德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
“很难想象,一个商人会不追求收益。”贝洛娜担忧地说道,“Darling,和他合作,意味着你可能要亲手把父亲送去流放开拓区……”
“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那他配得上这个惩罚。”乔纳德坐在了椅子上扶着额头长叹,“或许我该给他打个电话……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不要这么做。”
“所以,你已经认可金先生的提议了吗?”
乔纳德回答道:“我原本的想法是动用一切可能的关系人脉,调度我们家所积累的政治资源来平息这件事。让父亲彻底从政界隐退,最好马上去某个偏远的小岛隐居。在那之后,由我来替他承担一切的责任。”
“因为我无法相信当年的那些过错是他一人造成的,站在人子的立场上,我还是没法冷静的思考这件事。”
乔纳德低下头,双手陷入自己的头发里:
“但不管怎么说开拓先遣团的问题对那些人造成的伤害是事实,既然是错误就得纠正。”
“对当年受难蒙冤者的家属予以抚恤,亲自登门给他们道歉,下跪也可以。为尹有国平反,补偿他的亲属……当然我很清楚这些事后的补救都不能抵消当年的过错万一。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只是一种良心上的自我安慰。”
乔纳德说着自嘲一笑。
“Darling……”贝洛娜眼中泪光闪闪,捂着嘴心疼地望着丈夫。
“很显然这样的话我也没法继续担任七岛市的市政官了,如果一部分人能够原谅我,审判庭也许会考虑轻判。”
贝洛娜不住地摇头:“那些事明明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但我姓纳德尔,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在金见深面前我也是这么说的。”
“金先生劝阻你了。”
“对。”乔纳德点头,“他告诉我父亲确实犯下了无法推卸的罪责,劝我冷静地分辨是非,思考自己和这座城市乃至整个铁穹乐园的未来。”
贝洛娜努力地深呼吸着,她有预感丈夫接下来的话会令人感到窒息。
“权力的来源有善恶之分,但权力本身只是一种工具。不避讳从卑劣的行径中取得的权力,拨乱反正,将它运用在正确的地方。”乔纳德缓缓说道,“金见深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位金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
“整个谈话的过程中,他都在努力帮助我重新树立‘七岛市需要我’的信念。”乔纳德说,“我们约好了明天晚上在市中心见面,我将在那个时候给他答复。”
贝洛娜走上前轻轻扶着丈夫的肩膀,鼓励道:“不管他抱着什么目的,至少这一句话没有错。七岛市需要你,Darling,你不能就这样心灰意冷地放弃你的抱负你的理想。”
乔纳德把手掌放在了妻子的手背上:“看来继当年坚持要娶你为妻那件事之后,我要第二次走到和父亲对抗的立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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