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百货商厦顶层游戏厅，简依然坐在模拟太空激战游戏的飞行器驾驶舱副驾驶位置上，手捧汉堡皇的新品双层嫩牛肉堡大口大口啃得正欢。

她面前的操作台上，还摆着果汁汽水冷饮、炸薯条炸鸡块小食拼盘、秘制酱汁鸡肉卷、红豆派以及蔬菜沙拉。

副驾驶的炮台被设置成了自动开炮模式，不断向前方发出眩目的红蓝色激光，把阻拦的陨石和敌对飞行器轰成碎渣。

一旁的主驾驶位上，孙鸣航正襟危坐，双手握住游戏操纵杆，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控制着飞船一边躲避敌对飞行器的弹幕一边在障碍物密集的小行星带中穿梭。

“孙前辈好厉害啊，我们多少分了？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哇噻，七千多万分了！”简依然兴奋地清点着屏幕右上角的积分。

根据游戏厅方面制定的奖励规则，只要有搭档组合能在这个模拟太空激战的游戏中取得一亿分以上的成绩，就可以获赠两张价值1000SP点数的天衡百货商厦全场通用消费卡。

虽然这个奖励仅发放给每个月最先达成突破一亿分的玩家搭档，但开始一局游戏的双人门票只需要10SP点数，并且门票提供三次挑战机会。

如此低的门槛配上丰厚的奖励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所以前来挑战一亿分成就的人络绎不绝，游戏厅内的四台太空激战游戏舱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当然，这个游戏的难度并不低，要求两名玩家有很高的默契度，因为随着积分的提升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敌人攻击玩家，副驾驶的炮手也承担很重一部分的火力输出任务。

本来像简依然这种挂自动的混子玩法是根本不可能闯到七千万分这种程度的，但这一局他们的运气很好，在很早的时候就吃到了游戏中最好的火力强化隐藏道具。这个名为“全智能战斗升级模块”的隐藏道具在强化飞船火力的同时还实现了副炮台的完全自动化，副炮台会自动瞄准出现在攻击距离的目标并将其摧毁，堪称是官方外挂。

在游戏舱外观看的余哲森见到这一幕之后暗暗猜测，这个“全智能战斗升级模块”应该是游戏设计者的慈悲，是留给找不到搭档而只能独自游玩这个游戏的玩家的后门，因为只要吃到这个道具实际上就不再需要副驾驶了，可以靠主驾驶单独完成游戏。

他估计这个太空激战游戏是游戏厅从主机端移植过来的，说不定连游戏厅的运营管理方都不知道有这个隐藏道具的存在，否则应该不敢开出这么高的挑战奖励。

因为这个道具会让游戏难度大大降低，一亿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成绩。

不出片刻，屏幕上的成绩已经突破了八千万分，乐呵呵当撒手掌柜的简依然拿着汉堡和饮料从副驾驶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出游戏舱找余哲森聊天。

“前辈，你要不要进去玩两下？”

余哲森心想这还玩个毛啊，看孙鸣航驾驶飞船稳如老狗的模样，副驾驶又开了无限火力加自动瞄准挂，达成一亿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摆了摆手，朝游戏厅的入口方向望去。

简依然陪他一起瞅着入口，嚼着汉堡有些含糊地问道：“船火帮的人会来吗？”

“今天在海鲜市场已经把山井和那些蛇头唬住了，他们一定会把我的要求转达给船火帮的人。”余哲森说，“如果我站在船火帮的立场上，一定会来。”

“为什么？他们不是黑帮性质的团伙吗？你可是安全局的人欸，他们应该躲着你才是。”

“但旧城区有一套独特的规则，这些人也是规则的组成部分。”余哲森沉下眼神，“出于各种综合性的利益考量，安全局默许了他们的存在，他们也不会轻易跃过红线。”

“红线是什么？”

“我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只能去大致猜测一下，应该是指不对有合法公民身份的人下手。”

简依然放下手中啃剩下的小半快汉堡，低声说道：“那些偷渡客不是合法公民，所以船火帮随意鱼肉他们也无所谓？前辈也是这么想的吗？”

“并不是。”

“明明是被赋予了守护秩序职责的安全局，在看到复兴都市内发生罪恶和不公的时候，只因为事情发生在管理混乱税收低下经济落后的旧城区，就可以袖手旁观高高挂起吗？”

余哲森转过脸来打量着简依然，微微带着诧异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正义感……”

“我说的不对吗？”

“都对，不过理想和现实可不一样。”

“还没有努力过就放弃理想迁就现实，大家都这样的话世界不会变好的。”简依然认真地说道。

世界本来就不会变好，余哲森想，因为人心实在是太复杂了，人性实在是太现实了。

铁穹计划延续了人类的文明，消除了国家的隔阂，但七十年后的新世界依旧没有实现天下大同的希望，反倒变得越来越稀碎。

汤溯光留下了战无不胜的装甲和智慧过人的AI，但这些都无法阻止人类社会中出现越来越多的不和谐裂痕。很显然，这位缔造铁穹时代的先驱也没有找到修正世界的正确途径。

一瞬间，余哲森的脑海中浮现了曾经伴随着时心一同出现的那座白银色大厅，以及环绕大厅的那些液晶显示屏幕上所呈现出的宁静、祥和的风景。

小桥流水人家，那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风景。现在他明白了，白银大厅内展现的景象恐怕是时心记忆中枢里保留的对旧时代的记录。

生活在铁穹时代的人，被霓虹灯、钢铁丛林、高速轻轨和做不完的工作包围的人，永远也无法接触那种慢节奏的美好。

余哲森的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

“前辈，你哭了吗……”边上的简依然十分惊讶，她难以置信地朝余哲森的脸部伸出手指，虽然后者迅速地避开了，但她的指尖还是接触到了他眼睑下的湿润。

“是的，我被你的赤子之心感动了。”躲开她手指的余哲森幽默地回答道，“小简，你是对的，如果大家都在现实面前失去理想，这个世界就不会变好了。”

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逆流而上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连拥有白金时代装甲和时心辅助的自己尚且都没有完全准备好做这种事的勇气，何况她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专员？

梅瑟临走前的警告还深深地烙在余哲森的脑海里。

尽管他内心不承认自己凉了热血，却很清楚铁穹秩序对于个体来说是一个难以挑战的庞然巨物。

然而简依然似乎并没有这种觉悟，她跃跃欲试道：“借这次调查枪支的机会，把旧城区好好整顿一下不行吗？快哉风，扫尽污浊气，放出一天空！”

“砰！”游戏舱内的孙鸣航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操作台。

屏幕右上角的分数停在了九千九百万，距离一亿分的奖励只差临门一脚。

“GAME OVER”的失败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可恶！就差一点点……”孙鸣航懊恼地抱着脑袋狂抓头发。

“游戏结束了正好，也该办正事了。”余哲森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目光聚焦在从游戏厅入口进来的那帮清一色穿花衬衫、走路带风气场非凡的家伙们身上。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船火帮来见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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