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四提供作为商谈场所的独栋二层小楼实际上是一座沿街商铺，一楼割出半间作为商铺出租，另外半间是厨房、杂物间和通往二楼的回折楼梯。

二楼的面积比较完整，标准的三室一厅结构，客厅前后开窗采光通透，视野也极好，前后阳台都安装了监控。

余哲森和孙鸣航都在心中暗暗评估，一致认为这栋二层小楼的安全性很高，船火帮的人将这里用作据点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请用茶。”被丁四吩咐提前赶过来检查情况以防万一的迈克将四杯茶整齐地排列在客厅茶几上，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客气地邀请余哲森三人喝茶。

简依然不假思索地把手伸向茶杯，却被余哲森一掌拍在手背上压了下去。

“没大没小，你站到沙发后面去。”余哲森板着脸命令道。

简依然愣了一下，接着在余哲森的示意下看向丁四身后腰板挺直一字排开站立的三个跟班，低下头“哦”了一声，乖乖站到了沙发后方背着手侍立。

孙鸣航没有理会他们，他独自走到了床边，把窗帘揭开一条缝朝外观察，举动像极了为大佬们望风的斥候。

余哲森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吹了吹后喝了一口。

茶水顺着他的喉咙沿着食道直入胃部，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了安何的声音：“分析完毕，他们的茶水没问题。”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余哲森心想。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阻止简依然喝茶有什么问题，毕竟她不像自己天赋异禀是个血肉之躯的赛博人。

丁四此时也随手拿起一杯茶尝了尝，对身后的迈克说道：“泡得太淡了，怎么就放这么点茶叶？让客人看笑话了。”

迈克知错似的把头埋低下去，一旁的快腿李则是为他开脱道：“老大，迈克是圣纽曼市土生土长的洋人啦，泡茶还是最近刚学会的嘞。”

丁四冲余哲森摊了摊手，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

余哲森抿着嘴唇保持微笑，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

“余Sir要找半个月前偷渡过来的一帮圣纽曼人？”丁四放下茶杯问道。

“山井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想找他们吗？”

“因为那伙人手上有几支枪？”丁四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苦恼地说道：“老实说发现他们有枪的时候我们也被吓了一跳。”

简依然在沙发后头插了一句嘴：“怎么了，你是担心对方黑吃黑，害你们收不到偷渡尾款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丁四闻言发笑，用十分自信的语气回答简依然的提问：“只要是从落日码头这条线偷渡过来的，我们船火帮绝对不会失手。”

“说说那帮圣纽曼市来的偷渡客吧。”余哲森表达了自己对这伙人的关切。

丁四点了点头：“那一行一共十一人，九男两女，是在半夜上岸的。鱼头佬用船把人运到海鲜市场，我的人开着拉冻海鲜的货车在后门迎接。那十一个人当天晚上被转移到几公里外的一处修车厂仓库。”

“修车厂的位置在哪里？具体一点。”

丁四眯眼而笑：“余Sir你不会是在审问我吧？”

“不不，只是想知道完整的细节。”余哲森拿出手机调出夷光系统，以落日海鲜市场为中心开始搜索半径五公里内的修车厂，得到的结果有十余家之多。

丁四主动解答道：“是那家招牌叫‘白海豚’的修车厂。”

“现在人还在那里吗？”余哲森问。

“已经不在那里了。”丁四耸肩，“偷渡上岸的当天晚上，我的人去敲打过他们，结果他们非常不配合。”

“也就是那时候你们知道对方有枪了？”

“是啊，几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叽里咕噜话都说不明白，就会拿着家伙朝我的人比划。”丁四一边回忆一边摇头发笑，“他们朝仓库的天花板开了几枪，搞得好像我的人是被吓着长大的一样。”

站在窗边的孙鸣航回过头来，通过旁听余哲森和丁四的交谈，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那帮圣纽曼市偷渡客的下场，只是内心还是不敢确定船火帮的人会残忍到什么地步。

余哲森显然也领悟了丁四话语背后的含义，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平静地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应该还有活口吧？”

“呵呵，当场弄死了两个，尸体拜托鱼头佬他们带去丢海里喂鱼了。”丁四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至于剩下的么，一半差不多被弄废了，和死人的差别就是还有一口气，现在吊着命在等着安排摘器官呢。那两个女的还好，毕竟她们比较容易赚钱嘛，安排到洗头店等着客人上门就好咯。别说两匹大洋马一开始还挺烈的，打过两顿之后现在听话多了。”

余哲森感到一阵恶心和恶寒，丁四竟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和自己说这些龌龊勾当，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依仗船火帮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所以有恃无恐？

还是对方认为能够像收买山井一样轻易地收买自己？

又或者丁四根本没有把自己三人放在眼里，如果这家伙和安全局高层的什么人有秘密协议的话，这会儿一定是把他们三个当成安全局的小角色了。

“也就是说，那一批十一个人的偷渡客，现在已经完全被你们控制了。”余哲森耐着性子向丁四确认道。

丁四犹豫了几秒钟，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实话有点丢人，我的人不小心放跑了一个。”

他朝后头的跟班们勾了勾手指，迈克随即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拍立得相片放在茶几上，推倒余哲森和丁四中间。

相片上是一个少年的侧身照，金黄碎发，碧蓝眼睛，瘦瘦的骨架撑不起他身上穿的那件牛仔外套，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戾气。

“这是偷渡客？”

“和余Sir想象中蓬头垢面的那种不一样是吧？”丁四对此毫不意外，“毕竟我们是偷渡船不是贩奴船，船上什么人种都有，倒不至于清一色的全是黑鬼。”

“不是，我只是惊讶于偷渡者中有这么小的孩子。”余哲森摇头，“这家伙看起来还没成年，虽然长得挺高的。”

“对我们来说无所谓，‘货物’都平等的。”丁四嘿嘿一笑，“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过于嫩了，又瘦不拉几的，想必没什么力气。我的人光顾着收拾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傻大个了，一时疏忽让这小子溜了。”

余哲森在心里为这个逃出船火帮魔掌的少年感到幸运。

但丁四接下来的话让他感到不安：“余Sir，能拜托你帮忙找到这小子吗？这小子逃跑的时候顺走了一把家伙，说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到时候你们安全局只怕脸上无光啊。”

“他逃跑的时候带着枪？”余哲森暗暗吃惊。

他不太相信丁四的说辞，船火帮既然有能力把这帮意图持枪抵抗的偷渡者收拾得服服帖帖，又怎么会让一个瘦弱少年带着枪逃走呢？

“可不是吗？”丁四用夸张的口吻继续说道：“这小子身无分文又没有靠山，为了活下去很有可能铤而走险，安全局也不希望过几天市内新闻报道街头枪击事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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