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局9号备用值班宿舍，男孩侧卧在单人床上合眼休息。

简依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怔怔出神地端详着手里那枚S级武技晶片。

【原来你这么容易就会被感动啊，嘻嘻。我懂了我懂了，你很缺情感陪伴。】暗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莞尔和调侃。

简依然嘴角荡起自嘲的笑意，叹息一声。

“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所以我很痴迷和别的东西缔结羁绊。”她喃喃自语道，“我的猫儿、鸟儿，我的教友同袍，我的对手、敌人……”

【所以也包括我？】

“也包括你，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究竟图我什么。不过无所谓了，有个可以随时随地说话的人，这种感觉不赖。”

【呃……之前我不是就已经解释过了吗，关于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我可不会全信。”

【那你真的不在意我是否图谋你什么吗？比如……嘿嘿嘿，馋你身子什么的？】

“你不是AI吗？”

【是AI也是一种全新概念的生命体，而且通过赋予人格代码我也可以有性别认知。】

“那你现在的人格代码是男是女？”简依然随口一问。

【我只能学习模仿我见识过、深入了解过的人类，在你之前我模仿的对象只能是那个心理阴暗的日本胖子。虽然我认为自己对他的人格模拟已经炉火纯青，但我估计你不会喜欢那样。】

简依然对此感到无语：“所以你现在只能模拟我的人格代码是吧？”

【或者部分模拟于小姐，不过我对她的了解很有限，毕竟“合作”的时间很短。】

“那算了，你还是模拟我吧，我和她合不来的。”

【并不是这样的吧？你只是因为害怕她的能力才有意识地疏远她罢了。倘若你能够毫无负担地和她相处，你也会像对待前辈一样对待她。】

简依然趴在了桌子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暗影所说的这种可能性。

【从各方面来说你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在余哲森身边潜伏快要把你搞抑郁了。】

“才没有，我又不讨厌他。”

【正是因为你不讨厌他才会被矛盾困扰，因为他和教派水火不容。如果让你在他和教派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你怎么办？】

“无聊的问题。”

【是很无聊，就像那个经典的“我和你妈同时落水你救谁”的问题一样无聊，但你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届时无聊就会变成残酷。】

“当然救我妈妈，谁管你啊。”简依然用耍赖的回答来告诉暗影，自己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思考选哪边的问题？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前辈是前辈，小简是小简，教派是教派，祭司是祭司，彼此各自独立。

暗影将她的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

【如果真能分得这么清楚，你又何须痛苦。没有毫不犹豫地选择教派，换做过去的你能想象吗？】

“聪明小简办得到，遇事不决就睡觉。”

【这个世上有些麻烦也许睡一觉自然而然会好，但有些麻烦睡一觉问题还在。】

“是吗，那阁下又有何见教呢？”

【睡一觉，或者和他睡一觉。】

“能想出这种昏招只能说明你太不了解他了。”简依然坐直了身子，把武技晶片攥在手心，眼神空无地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他倒戈，我早就干了。”

【你理解错了，我可没说让你色诱勾引人家变节倒戈。但我还是建议你抓紧时间，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尝试一下，以免抱憾终身。】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抱憾终身？”

【朝夕相处，不觉其异。一别经年，不见其比。】

暗影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很难再遇到一个那样的人”。

简依然仰靠在椅背上发了许久的呆，忽然问到:“能让我看一眼关于他的未来吗？”

【没有意义，因为你们都不是遵循命运安排之人，一切都不是定数。】

简依然想了想，起身准备离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朝着自己侧卧在床上的男孩，悄悄走上前去把薄毯替他盖上。

安全局的中央空调效果太好了，好到让几乎所有人都会备一件长袖外套在办公室。

简依然锁上了门，返回特勤组的办公区，路过休息区时看到路游躺在苹果绿色的沙发上睡着了。

余哲森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区的工位上，连着电脑的打印机正在疯狂吐纸。

简依然走过去拿起一张刚从打印机出来还微微发烫的A4纸看了看：“那个少年真的把无脸人的情报挖出来了？”

“无脸人在暗网直播的后台也没有用真实的身份注册，毕竟暗网不要求上传公民ID。他在暗网留下的名字是阿卜杜拉·伊兹维奇。”

简依然喃喃低语:“是个中东特色的名字，难道说……无脸人的藏身之所在沃尔沙巴克城。”

“巧了，路游获取的ip地址就指向沃尔沙巴克。”余哲森喝了一口热开水，“但是在管理局的公民信息库中查不到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简依然猜测道:“能够挥金如土地支援各路反贼发起破坏和袭击，这家伙不会现实中是沃尔沙巴克的能源巨子吧？”

“这就属于刻板印象了，沃尔沙巴克所在的大沙界确实能源矿藏丰富，不过那里的富豪也不完全是干这行的。”余哲森用搜索引擎找出了沃尔沙巴克复兴都市的百科介绍给简依然看。

沃尔沙巴克城，第九复兴都市，坐落在铁穹文明版图的西方，紧邻超大型荒漠地“大沙界”。主要经济支柱为能源开采提炼行业、奢侈宝石工艺行业以及重工业，除此之外沃尔沙巴克的畜牧业、农业、旅游业和配套服务行业也非常发达。

“其他我都可以理解，农业和畜牧业发达是什么情况？那里不是荒漠地吗？”简依然迷惑地问到。

“实际上沃尔沙巴克城是依托绿洲建立的，在建成复兴都市之前那里曾经是开拓区，依靠滴灌技术为铁穹文明产出大量的粮食。”

“前辈了解的那么深？难道你以后打算去沃尔沙巴克发展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当我得知袁胤川是从那里调来的之后起了好奇心，特地查阅了很多与之相关的资料。”

简依然耸了耸肩，把谈话回归正题:“那接下来怎么办，无脸人的真实身份还是不得而知。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个阿卜杜拉·伊兹维奇？”

“抓捕无脸人是之后的问题，到时候必定需要多地的安全局齐心协力。眼下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异常的暴雨中保住七岛市。”

余哲森说着起身给简依然看了一眼自己手环上的时间:“我得上去开会了，小简你可以休息一下，也许会后还有任务。”

简依然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办公区。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暗影在简依然脑海中问道。

“什么？”

【不是想跟他坦白你自己的事吗？】

“在安全局内向他坦白我的事？我又不是傻子！”简依然内心大怒。

怒过之后，她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即便真的有向余哲森坦白的那一天，也一定是他们彼此分别各奔前程的时候，而且那一别多半是永别。

永别，永远不见，或者你死我活……一定是这样的，没有别的选择，她想。

从决定收编旻渊、丽塔还有成泰亿他们开始，自己就已经踏入了余哲森的禁区，也偏离了弗里德海姆老师的航线。

或许正如影子所说，自己的潜意识中所效忠的对象已经不再是具体到“弗里德海姆老师所统领的教派”，也不再完全是方舟。

否定过去，却又不知未来的路通往何方，迷茫漂泊之中，仿佛只有短暂地停留在此能够让她感到片刻的安心与充实。

至少在告别之前，让我好好扮演“特勤组的新人小简”吧……

【嚯嚯，有必要搞得那么文艺伤感吗？】

“嘘，安静一点，我想休息一下。”简依然在余哲森的工位上趴下，把脸埋进交错叠放在桌上的双臂之间。

养精蓄锐，等候余哲森开会回来。

【挺好的，把握人生，享受当下。要不要我动动脑筋给你筹划一个壮烈的退场？赚一票前辈的眼泪顺便在安全局的英灵纪念堂给你留个名字。】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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