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地下车库的灰色轿车引擎轰鸣，急速转动的车轮劈开路面积水，短距离加速带来的推背感让本就脑子一团浆糊的简依然更加不知所措。

简依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主驾驶位上姿态潇洒的金发女仆，听到她用调侃揶揄的语气追问自己：“喂喂，怎么不说话了？简——依然？”

安何在念名字的时候故意拖长了姓氏的发音，这让简依然在听的时候一度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代号“茧”。

简依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和安何聊天了，她的脑子正处于过载状态。

暴露了，对方会这么说证明自己的身份一定已经暴露了！在简依然的脑海中，她自己和暗影都在狂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仿生人女仆小姐会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漏出了破绽？

简依然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把拇指放到了上下牙之间轻咬着。

“你不告诉我去哪里接人，难道要我凭本事猜出来吗？”

安何踩死油门，让车子在城市街道上风驰电掣。

她驾驶的大方向是前往旧城区，但并不清楚具体要到旧城区的哪个位置。

简依然侧过脸来，神情紧张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安何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支柯尔特手枪，枪身贴在自己小腹前方，枪口向右正对着简依然。

“你是怎么发现的？”

简依然情知难以蒙混过关，索性也不装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位女仆小姐是怎么知晓自己的秘密的。

“在某种意义上我和余哲森是心灵相通的。”

安何说，“所以他那边汇集到的线索我也能共享。”

简依然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难道他也做了义体手术吗？你们彼此的电子脑是互相连通的？”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安何笑笑。

“所以……我的破绽是在潜艇上……”简依然自嘲一笑，“是没叮嘱左隐和卡西姆不要露面吗……”

“见到那两人的时候我就确定，那天晚上在医院陪伴清雪的时候遇到的事情不是梦。”

安何在保持接近300码时速的情况下单手驾驶，但行车的路线始终很直很平稳。

简依然得知真相之后反倒平静了下来，她不再如同一只受到刺激而弓起来的猫那样浑身紧绷着，而是以一种相对放松的坐姿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把脸侧回自己这一侧的车窗。

片刻之后，她说了一个地址，便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再搭理安何的架势。

安何把简依然给的地址输进了车载导航，收起手枪恢复了双手握方向盘的姿态。

简依然等了许久，不见她对自己有什么动作，重新睁开眼有些奇怪地问：“不觉得我对你已经没用了吗？”

….

“确实，然后呢？”

安何在嚼口香糖。

简依然语气有些卑微和怨怼：“不开战吗？”

“在时速280码的车上？”

安何忍俊不禁，“我开车的原则是安全第一。”

“这我还真没看出来。”

简依然撇嘴，她觉得安何在耍自己，一定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安何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了眼前的局势：“要说和你开战的话，那天晚上其实已经分出胜负了吧？但是不知为什么时间却回退到了清雪被人带走之前，那段经历变成了梦境。”

简依然吞了吞口水：“我相信你确实和前辈心意相通了，除了他不该有第三人持有那一场不存在的战斗的记忆。”

“我对时间很敏感。”

安何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那段经历被梦境化是你做的手脚，但绝不是你凭自己的能力做到的。”

简依然有些不服气地反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不是我的能力？”

“归临教派要是有这份力量，我都不敢想象你们会甘心退走。”

“你不了解教派，把我们当成只知屠戮和破坏的妖魔。”

“你们的名声是数十年来的暴行所积累的，和我对你们有没有偏见无关。我只知道，因为你们过去对复兴都市所犯下的罪行，我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安何的声音渐渐变得清冷起来，谈及归临教派终究还是会影响她的心，使她没法继续心平气和地和简依然对话。

“那既然你对教派恨之入骨，怎么不向我开枪？是对我回溯时间的能力有所忌惮吗？”

“忌惮？呵……”安何似笑非笑地哼了两声，“你有点太高估自己了吧？我之所以没和你翻脸，是因为你这次帮忙把余哲森送回来。”

听出安何暂时不打算对自己动手，简依然开始揣测试探她的身份：“你是管理局高层的人？难道是传闻中的内务部特工？用仿生人女仆的身份作为掩护，实际上是帮管理局监视他？”

安何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言论。

简依然看了她的反应，以为自己猜中了，于是怀着忿忿不平的心态当面抨击起了管理局：“管理局的大人物们就是一帮吸血蛀虫！什么平等自由以人为本都是虚伪谎言！更可笑的是明明是靠着前辈的奋战化解了好几次危机，你们还要这样无时无刻地提防着他！弗里德海姆老师说的没错，你们根本不配拥有他那样忠勇的卫士！”

“骂完了吗？解气了没有？”

安何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气恼的样子，反倒眉眼弯弯嘴角上扬。

简依然死死盯着她的脸看，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证据，但很快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为什么……”简依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

“没有啊，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针砭时弊非常到位。”

安何淡淡一笑，“如果不是彼此信仰和立场有别，我还真想和你多聊聊的。”

“你也有信仰？”

简依然觉得她多半又是在忽悠自己，“我刚才那么说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信仰的肯定不是铁穹秩序。”

“我信仰陈淮夏大人，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坚定的信仰，并发誓这一生都会竭尽全力追随她的脚步。”

简依然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你信仰什么？那是谁？管理局的哪位高层吗？还是某个仲裁官的真身？”

“你可以记住这个名字，回去问问你的老师。”

安何瞥了她一眼，“如果你的老师是个正直的人，那么他应该会如实告诉你，陈淮夏是‘忠勇的卫士’1.0版本。”

“你要放我回去？”

简依然仍然怀疑安何是否对自己别有图谋。

“我是这么想的。”

安何说，“如果余哲森不反对的话……你们应该能平安离开。”

“被回溯掉的那场战斗，我们没有用上全力。这一次潜艇上有我全部的同伴，你就这么自信，你和前辈加起来能够对付我们所有人？”

“嗯，因为我们俩加起来就是无敌的。”

安何笑得很开心，“不相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一试。别看我现在和你东拉西扯很聊得开，等动起手来你就知道什么是恐怖了。”

【她不是吹牛……我发誓，这个女人很危险。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和我是同一类存在……但和我不一样的是，她不是残次品！她是完整的！】暗影在简依然的脑海中战栗道。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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