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主意之后,只把毕敬到米饭铺去的事说清楚。
“呵呵,毕敬这个人,做事不拘一格,自由洒脱,是个奇才。”
陈宝祥一怔,想不到顾兰春竟然会赞美汉奸。
“陈老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毕敬走在一起,未来不可限量啊!”
陈宝祥不敢多说话,看着顾兰春擦枪、装枪。
“毕敬想干什么?说过吗?”
“他们本来要对付神枪会,结果神枪会内讧,已经完败。两人留在济南,不知何故,还没离去。”
“你没说实话?”
陈宝祥摇摇头,极力地保持平静。
“陈老板,你走吧——”
顾兰春装好了那把手枪,放进口袋里。
陈宝祥十分尴尬,只能站起身来。
他知道一些事,但一个字都不能说。如果坏了朱啸天、宋自雪的大事,就全完了。
顾兰春吹了声口哨,一个伙计走进来。
“送陈老板出去,好好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以后,陈老板不会再来了,就算登门,也得劝回去。”
伙计答应一声,领着陈宝祥出门。
陈宝祥站在街口,突然不知所措。
关帝庙那边,忽然有人爽朗地大笑:“哈哈哈哈,陈老板,这么巧?来来来,到这里来——”
陈宝祥抬头,看到冯爷站在关帝庙门口,身边簇拥着四个黑衣黑帽的彪形大汉。
他稍一犹豫,大汉就飞奔过来,把他抓到冯爷面前。
“陈老板,到底找没找到朱老大?”
“没有,还在找。”
“你呀,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人家抢了金子,远走高飞了,你还傻乎乎地在济南等着,等来等去,一根草都不剩……”
冯爷死死地勾住陈宝祥的脖子,一起走进关帝庙。
“老陈,跟你说实话吧,把你那闺女送到铭新池,所有账目,一笔勾销,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怎么样?”
陈宝祥不敢发火,只是摇头。
“我已经够意思了,老陈,你找不到朱啸天,就该死,懂不懂?”
冯爷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打陈宝祥的左脸。
关帝庙里的人纷纷躲避,很快就空了大半边。
“说吧,朱啸天到底玩的什么鬼花样?”
陈宝祥摇头,冯爷狞笑,猛地飞起一脚,把陈宝祥踹出五步远,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他妈的,说了这好半天,费我这么多唾沫——老陈,没几天了,好好想想,一个闺女换大家平安,都是济南人,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冯爷摆摆手,四个大汉过来,伺候他给关二爷上香。
陈宝祥慢慢地起身,把食盒捡起来,站在角落里。
冯爷烧完香,回头走到陈宝祥面前:“听说,运金队第一次失手,是在益都县?那里可是我冯家的地盘,益都县城冯家的偶园,号称齐鲁大地第一流的花园。他妈的,早知道有这种好买卖,我也插上一脚——开洗澡堂才赚几个钱啊?”
陈宝祥无话可说,在冯爷面前,他是任人践踏的蝼蚁,说什么话都没用。
冯爷带人出去,遇见几个日本女人相伴逛街。
他的嚣张态度立刻收敛,笑嘻嘻地低头弯腰,用日语跟她们打招呼。
陈宝祥在后面看着,表情无比平静,但内心的愤怒已经聚集成一团巨大的马蜂窝。
他去过铭新池,能够摸到冯爷的办公室和卧室。
“不要再逼人了——”
他曾发誓,杀光鬼子和汉奸之前,绝对不杀一个济南人。
如今,冯爷借助铭新池勾结日本人,祸害济南人,已经走上了恶贯满盈的该死之路。
他没有即刻返回米饭铺,而是远远地跟在冯爷那伙人后面。
冯爷沿着芙蓉街向南,过街之后,进了泺源公馆。
他的四个保镖被日本哨兵留在门口,脸上灰溜溜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陈宝祥站在树后,默默地观察。
半个时辰后,冯爷出来,带着保镖向西。
陈宝祥刚想跟上去,右臂一紧,有人在背后无声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别去,息怒。”
那是顾兰春的声音,她戴着一顶破毡帽,双手抄在袖筒里。
“回去吧,你动不了他。”
陈宝祥跟了一路,情绪也平静下来。
“他逼人太甚,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回去,总能解决。跟着他毫无用处,走。”
顾兰春手上发力,两人立刻向后转,混入芙蓉街的人流之中。
“你们都是大人物,大英雄,炸货台,杀鬼子……我是小人物,无依无靠,犹如小草蝼蚁……他如此逼人,我能怎么做?”
两人走了七八十步,转向左边,避开人流,转入贡院墙根街。
“冯爷是鬼子的朋友,你杀了他,陈家米饭铺就完了——”
“他想动我闺女,米饭铺早晚也要完!”
“那件事可以转圜,你若当街杀人,就无法收拾了,并且,你自忖实力,能不能杀得了冯爷?”
陈宝祥咬咬牙,攥紧了食盒的把手。
顾兰春继续追问:“把握几成?”
“三成。”
“呵呵,那就是自寻死路。陈老板,忍字头上一把刀,但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到出头拔刀之时,就只有一个字——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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