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流给陈宝祥的感觉,如沐春风,说不出的快意。
跟这种人合作,打心眼里舒坦。
“多谢田老板。”
田东流笑起来:“唉,陈老板,我这也是慷他人之慨。你以后也改改样子,该花的钱绝对不要省着,在大观园开馆子,面子比里子重要!”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陈宝祥顿时眼前一亮,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过去三十多年的晦暗光景一扫而空。
他再次致谢,把田东流送出门口,站在台阶上,目送对方远去。
一天时间,陈宝祥带着柳月娥,先去裁缝店,量体裁衣,做了春、夏、秋三件长袍,又给柳月娥做了三身旗袍,买了梳洗打扮的镜子、妆台、胭脂、水粉等应用之物。
柳月娥喜气洋洋,跟了陈宝祥二十年,终于有一回可以放手花钱,一点都不心疼了。
傍晚到家,有人等在门口,竟然是高都司巷黄家的二少爷。
见到陈宝祥,黄二少满面带笑,抢着抱拳拱手:“陈老板,叨扰叨扰。”
两人进屋,柳月娥赶紧烧水沏茶。
黄二少此来,为的是毕恭宴请船越先生的事。
“陈老板,当今是日本人天下,不管做任何生意,有日本人撑腰帮忙,总能顺风顺水。听闻贵府要盛宴邀请日本高官,全济南城的鲁菜馆子都接到消息,将本馆最拿手的鲁菜送来,与日本朋友共享。我黄家有一道‘开水白菜’,是以前御厨传下来的,算是镇宅之宝。我也想托陈老板关系,把这道菜献给日本友人,不知方不方便?”
陈宝祥连连点头,“开水白菜”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俗称,实际在宫中御厨的菜谱上,这道菜还有一个名字——“乾坤八宝烩扁舟”。
“太好了黄二少,上次在铭新池冯爷那里,承蒙大力关照,一直都没回报。这一回请放心,我跟毕大爷说清楚,御厨名菜,肯定是宴席之冠,为鲁菜增光添彩,也让日本友人开开眼。”
黄二少再三感谢,言辞之间,对陈宝祥大加奉承。
事实正是如此,当下的济南城,谁能跟日本人说上话、做上生意,那就等于是贴了一张护身符,再多风吹雨打,都能稳如泰山。。
黄二少是过了时的凤凰,只能委曲求全,向陈宝祥托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一时,彼一时也。
“陈老板,城里城外都知道你要在大观园开馆子,可喜可贺。我前几日就捉摸,鲁菜菜谱博大精深,涵盖华夏天地,到底谁才是鲁菜至尊,很难分辨。所以,要想振兴鲁菜,先得制定门槛。”
此刻,柳月娥已经烧开了水,正找茶叶。
陈宝祥亲自起身,从抽屉深处取出两个婴儿拳头大的蓝青花瓷瓶,拔开细布包裹着的木塞,数了二十片茶叶,放进茶壶。
一股苦涩清香,瞬间传遍了店面。
黄二少是见过世面的人,闻见茶香,精神一振:“陈老板,想不到你这里有如此好茶,是北平城里翡翠居的好茶‘雀舌香’吧?”
陈宝祥亲自倒水,把茶壶端上桌,向黄二少挑了挑大拇指:“正是。”
“这类白茶极品,曾经是专供内务府的好东西,如今也是‘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黄二少出口成章,不愧是世家之后。”
黄二少摇头叹气:“都是过去的事了,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不说了,陈老板,给日本友人送菜的事,还请多多通融。”
正事说完,黄二少起身告辞,上了门口的长包车。
“有劳陈老板,多谢多谢。”
长包车西去,车尾上挂着的“黄”字木牌荡来荡去,自成风景。
有老顾客从门口经过,向陈宝祥打招呼:“陈老板,送贵客哪?”
老济南人都有眼力价,知道能用得起长包车的,目前济南城内绝不超过二十家。
“是是,送朋友,高都司巷黄二少。”
老顾客点头赞叹:“好啊,陈老板,座上全是贵客,开门都是兰香。人走运气马走膘,果然厉害,厉害!”
陈宝祥回到店里,招呼柳月娥过来喝茶。
这些“雀舌香”是连城璧、顾兰春第一次到店里时送的,他舍不得碰,更舍不得喝。
刚刚黄二少一口没动,实在可惜。
陈宝祥给柳月娥倒茶,柳月娥双手捧着茶碗,深深地闻了一会儿,闭着眼睛赞叹:“好香的茶,真好。”
普通人家只喝大茉莉、碎叶子、满天星,哪有资格喝这等的好茶?
只是闻一闻,已经醉了。
“放心,等咱进了大观园,天天好茶好饭,让你享受个够。”
柳月娥喜滋滋地笑起来:“那敢情好呢,我做梦都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传文的亲事还得搁一搁,咱去了大观园,肯定要找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不能将就,你说呢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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