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毫无惧色,对方捞人,他老老实实付钱,的确是两清了。
如果司爷故意找麻烦,那也没办法。
“陈老板,你呀,就是个棒槌。这种事你根本接不下来,也敢学人家找人脉捞人。告诉冯爷,平大娘死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实在不行,我直接告诉日本人,谁捞走了凤九,大家一锅端,谁都跑不了!”
陈宝祥急了,如果凤九二次被抓,肯定没命。
凤九一死,陈家五口人也死定了。
“司爷。”
门口人影一闪,冯爷大步走进来。
司爷反应极快,嗖的一声,把匕首抄在手里。
“怎么了司爷?”
冯爷摸着后脑勺,愣在门口。
“你杀了平大娘,装什么蒜?”
“什么?我杀平大娘?我凭什么杀平大娘?刚把金条给她,她就死了,跟我有什么相干?如果我想杀她,何必扔下金条?司爷,你是不是喝醉了,在这里指鹿为马?”
冯爷这番话,把陈宝祥也说愣了。
他以为冯爷杀人灭口,但冯爷这样子,肯定不是装出来的。
“那到底怎么回事?人是我和平大娘捞出来的,好好的,她怎么死了?”
当下,平大娘死无对证,要想查明死因,就更麻烦了。
冯爷坐下,吩咐陈宝祥沏茶。
“真不是你杀的?”
“废话,司爷,我他妈的为了白凤凰莅临济南的事着急上火,恨不得早把捞人这事了结了,全力以赴,守在铭新池那边。平大娘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想想看,我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冒着危险杀人?平大娘的命值钱,我的命比她值钱一万倍!”
司爷半信半疑,慢慢地收起了匕首。
“司爷,干金之子,坐不垂堂。让我杀平大娘,我都嫌脏。好了,也许是江湖人物见财起意,跟咱们捞人无关。你不用多想,赶紧回泺源公馆,别让姓郑的发现了,对不对?”
司爷起身,狠狠地瞪了冯爷一眼,然后大步出门。
“这家伙,他妈的,嫌钱少就直说,找这种理由敲竹杠,怎么好意思?”
冯爷冷笑着,自己倒茶。
陈宝祥不敢说话,反正这两头势力,他谁都得罪不起。
“陈老板,别理他们。牢里这些人平时吹吹呼呼,杀人如麻,胆大包天,一落在自己头上,就吓尿了。捞人这件事,已经了结,咱马上翻篇,以后不要再提了。”
陈宝祥赶紧点头:“多谢多谢,多谢冯爷。”
“唉,陈老板,你又生分了!我帮你,你帮我,大家互帮互助,共同发财,才是最大的好事。总之,以后司爷再来找麻烦,就拿几个大洋打发他。这家伙,好酒好赌,整天就是钱不够花……”
冯爷坐了一阵,聊起日本人大竹英雄,赞不绝口。
陈宝祥不爱听,但也没办法,只能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
“大竹英雄的家族能够追溯到遣唐使的年代,家中有族谱、唐朝佛经、天竺真经、唐三彩古董。所以,他从小就立志做一个中国通,再来中国,当一回遣唐使。当然,日本已经占领华夏,他不用卑躬屈膝当遣唐使了,可以趾高气扬地当胜利者……”
大竹英雄真正感兴趣的是鲁菜盛宴,因为他一直觉得,鲁菜才是华夏菜肴里的王者正道。
“陈老板,大竹英雄夸口,如果咱的鲁菜盛宴办起来,他就亲自回一趟东京,把天皇接过来,为咱们的盛宴揭幕。他妈的,如果连日本鬼子的天皇都给咱面子,岂不是比白凤凰的身份更牛逼?”
陈宝祥点点头,如果冯爷说的都能成真,的确是相当震撼。
很可惜,日本鬼子永远都不懂得鲁菜的真髓。
山东厨子做鲁菜,是做给朋友吃的,绝不拿来伺候日本天皇。
“冯爷,还是算了吧,兴师动众的,不值当。现在世道不好,老百姓有几个吃得起正宗鲁菜的?”
冯爷笑起来:“你呀,还没开始干活就打退堂鼓。我能把白凤凰请来,为铭新池助阵,再把天皇请来,为你的陈家大饭店助阵,怎么样?别人求我,我都不愿意干,现在主动给你帮忙,还不行吗?”
两人正聊着,西南方向,警笛响起。
他们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奔跑惊呼:“杀人啦,杀人啦,是泺源公馆的刽子手司爷……有人杀了司爷!”
陈宝祥愣了愣,下意识地看着冯爷。
“看什么看?我跟你说话聊天哪,能分身出去,杀了这家伙?”
很快,事情一清二楚,司爷离开米饭铺,走到芙蓉街南头,突然倒下,口吐鲜血。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司爷、平大娘虽然没有家眷,但他们两人都养着猫和狗。
两人死了,巡警到家里查看,猫狗都被吊死在院子里,舌头伸出老长,变成了吊死鬼。
“他妈的,连猫狗都杀,真是彻彻底底的斩草除根了!”
冯爷一直站在米饭铺门口,听到这个消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冯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反正,咱们什么都不知道,跟这两人也没有来往,对不对?”
陈宝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不认识司爷和平大娘,也没去过泺源公馆。不管谁来问,我都这么说。”
他可不想遭人斩草除根,像猫狗一样,被吊在树上。
冯爷离去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钟。
他干叮咛万嘱咐,要求陈宝祥守口如瓶,避免引来杀身之祸。
终于,喧闹了一天的县后街安静下来。
陈宝祥关门,又顶上了顶门杠,然后回到柴房,守着凤九。
“外面很乱,有人杀人?”
“是啊,捞你的两个牢头都死了,莫名其妙口吐鲜血,倒在路上,就再也没起来。”
“那肯定是中毒,下毒的人是高手,精确控制毒药剂量,确保他们死在路上,而不是死在别人家里。这样做,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陈宝祥脑子乱糟糟的,越听越乱。
“为什么杀他们?难道真的像冯爷说的,是他们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没错,牢头贪心,只看到金条,看不到别的。我感觉到了,整个泺源公馆,最可怕的对手就是鹰爪门郑鸣蝉。陈老板,如果你看到他,一定老老实实,不要有任何反抗念头,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他脚下。不然,就有性命之忧。”
凤九是明白人,说得头头是道。
陈宝祥听懂了这段话,马上奉为圭臬。
面对强者,必须低头。
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老板,有些江湖人,一动手就斩草除根,不杀光一切,根本停不下来,比如郑鸣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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