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爷笑眯眯的,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
“感谢三爷,也感谢宋掌门宽宏大量,给我们一条活路。”
两人相谈甚欢,那三爷讲起老一辈觐见西太后的趣事,脸上表情陶醉,心向往之:“民国初建,礼崩乐坏啊……到现在,更是遍地狼烟,百姓水火倒悬,日本鬼子如狼似虎。西太后驾鹤而去,在天上见了,一定是痛心疾首。韩长官在的时候,最愿意听我小时候跟随父亲进宫的所见所闻……”
楼梯一阵轻响,茶楼伙计引着一个光头闪亮的中年人上来,正是宋洗泉。
“宋掌门。”
那三爷起身,陈宝祥也站起来,两人一起抱拳拱手。
“三爷,久没见您,请安了——”
宋洗泉也抱抱拳,缓缓落座。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微微眯缝着,似乎昏昏欲睡,毫无精神。
当他看人时,眼皮突然撩开,两道寒光透射出来,直刺到陈宝祥脸上。
陈宝祥吃了一惊,对方目光如刀,一下子就刺到了自己的脸上,赶紧低头闪避。
“三爷,陈家大饭店的事,按江湖规矩来。只要陈老板出钱,我就办事,绝不让饭店蒙受半点损失。”
那三爷挑了挑大拇指:“宋掌门不愧是敞亮人!”
他招呼伙计换茶,拿着茶单,请宋洗泉点茶。
“就点冻顶乌龙吧。”
宋洗泉一笑,毫不在意,随手一指。
伙计换茶,宋洗泉忽然再次盯住了陈宝祥:“白凤凰来济南那事,你别沾边了。”
陈宝祥一愣,不明白为何突然转到这个话题。
“陈老板,你记住,不要再去旅馆找修夫人,也不要跟白凤凰的事沾一点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得懂规矩,不能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有人看上了修夫人,靠边站,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陈宝祥胸口一痛,瞬间气出丹田,向上喷涌。
对方轻飘飘说话,仿佛济南的太上皇一样,决定别人的生死。
如果是旁人,他就忍了。
现在,对方直指修夫人。他再莫名其妙就低头忍了,哪还像个男人?
就好像一桌盛宴,他本来是座上客,突然就被三分堂扫地出门,等别人吃够了,玩够了,他才能进来吃点残汤剩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谢宋掌门提醒。”
“提醒?陈老板,这不是提醒,是命令。从今天起,再踏进旅馆一步,就等着收尸吧——家人给你收尸,你给家人收尸,都一样。”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那三爷察言观色,只能尴尬地笑着,招呼两人喝茶。
宋洗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向前探身,把碗里的剩茶倒进陈宝祥的茶碗里。
“陈老板,在济南地界上,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想扮演情种,也不想想,自己吃几碗干饭?算他妈的哪根葱?”
陈宝祥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眼角余光,又向窗外楼下瞄了瞄。
对方逼人太甚,为了自保,只能破釜沉舟,杀人寻路。
谈得好就谈,谈不好就打,反正就这么回事。
那三爷笑起来:“是啊陈老板,有时候,男女之间那些事是祸根,放下就放下,宋掌门提醒得很有道理,对不对?”
陈宝祥点点头,嘴角的筋肉不自觉地牵动了几下。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第一次杀狗。
面对逼人太甚的野狗,也是如此的感觉。
杀了对方,才能活命。
三分堂咄咄逼人,如果俯首帖耳,跪地求饶,陈家就完了。
“你呀,不自量力,也不想想,咱济南城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厨子蹦蹦跶跶?”
陈宝祥点点头,也笑起来。
起先,他恳请那三爷出面,求三分堂给自己一条活路。
卑躬屈膝,伏在尘埃。
如今,他想杀人,事情反而就容易了很多。
不再畏惧对方,更不会自降身份,突然间就挺起腰杆来了。
“陈老板,记住我的话,别找不痛快。”
宋洗泉站起来,随随便便地向那三爷拱手,转身下楼。
“哎宋掌门,哎等等……”
那三爷起身招呼,宋洗泉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去了。
“这个老宋,真是不给面子。”
那三爷坐下,端起茶碗,一口喝干。
陈宝祥笑了笑:“三爷,多谢仗义援手,提携之情,容我后报。”
“陈老板,三分堂做事,一向如此,谁的面子也不给。不过,你在大观园插旗开馆子,以后这事还多得是。不要急,慢慢来。”
那三爷起身告辞,匆匆而去。
陈宝祥一个人坐在雅间里,连喝了几碗茶,心头火气越来越旺,多少茶水都无法浇灭。
“逼人太甚,那就别谈了。忍无可忍,那就别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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