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一直走下山,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米饭铺。
他愿意为修夫人付出一切,只要对方接受,他将会为修夫人筹谋大局,在济南定居,永不离开。
此前,陈宝祥已经选择了按察司街北头。
那里有一些独门独户的小院,安静整洁,靠近大明湖,闲暇时候出来散步,也很惬意。
陈宝祥坐着黄包车,经过米饭铺门口,并不下车,直接去了按察司街。
正如他所料,那些院子租金便宜,环境优雅,虽然靠近大街,但却是闹中取静,的确很适合修夫人。
他谈妥了价钱,每年六个大洋。
里面的家具样样俱全,但陈宝祥已经决定,只要修夫人能看中这里,马上就换掉家具,让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小院十分宽敞,种着花花草草。
两颗银杏树上,还挂着废弃的鸟笼。
陈宝祥想到,如果修夫人过来,还得给她雇上两个丫环,来回伺候。
看完小院,他觉得非常满意。
结束了干佛山一战,他就会带着修夫人回来,看房子,买家具,从旅馆搬过来,正式开始济南生活。
陈宝祥想得很美,一切等待时间的安排。
他回到米饭铺,柳月娥又惊又喜:“当家的,出去这几天辛苦啦!”
米饭铺的事情一切照旧,没有陈宝祥,传文就成了干活的主力。
陈宝祥感叹,孩子们都大了,他们两口子应该享享福了。
两个人靠近,柳月娥吸了吸鼻子,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身上有女人的胭脂香味,难道跟其她人鬼混在一起了?”
陈宝祥笑起来:“这一次到干佛山,我们跟随白凤凰小姐,她的每一件随身用品上,都飘着香味。别说是我身上,就算是兴国禅寺的地上门上,也有了这种香味。”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他当然不能说香味来自于修夫人。
柳月娥相信了这个解释,赶紧沏茶。
陈宝祥坐在店里,憧憬着以后的美好生活,嘴角的微笑再也掩饰不住。
柳月娥絮絮道道,把这几天的事说了一遍。
冯爷来过三四次,除了要钱,还想让白凤凰对他进行赔偿。
这种地痞无赖,一旦抓住理了,就会变得理直气壮,不依不饶。
“当家的,冯爷做得太过分了。白凤凰已经把钱退给他,息事宁人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喋喋不休,追查不已?他这种做法,很有可能遭到反噬。”
就连柳月娥都知道这个道理,偏偏冯爷不知死活,始终纠结于定金的事情。
柳月娥还说,泺源公馆那边给了赏钱以后,按照惯例,每月都有二十个大洋,公开表彰陈宝祥为日本友人做出的贡献。
“当家的,我怎么感觉日本人是有意为之?过来送钱的时候,一共来了四个人,大洋放在红色绸缎的袋子里,非常醒目。街坊邻居全都看到了,袋子上面还有日本字,一看就知道,这是泺源公馆赏给你的。”
陈宝祥无奈,他无法阻止郑鸣蝉做任何事。
对方是占领军,高高在上,能够从他这里买东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不要管他了,他爱怎么张扬,就怎么张扬。反正,我们跟随的不是日本人,而是自己的心。”
这就是陈宝祥的底线,他不跟日本人做任何违法勾当,也不会昧着良心,帮助日本人欺负中国人,这应该就是大部分人的底线。
如果有机会,他就狠狠地干上一笔,送日本鬼子上西天。
两口子唠叨了一阵,柳月娥又提出:“我听说,你跟北京来客走得很近,天天陪着白凤凰和修夫人。那位雷先生也是你的好友,他跟日本人有联系,越来越证实,你就是日本鬼子的间谍。”
陈宝祥感觉到,雷先生他们正在编一只大网。
等到这只网编好了,直接抛撒下来,就会把他罩住。
“当家的,泺源公馆的人天天上门,这也不是办法啊?街坊邻居眼里都不揉沙子,他们眼睁睁看着,咱们挣日本人的钱,又眼红,又憎恨——”
陈宝祥无奈,郑鸣蝉心机很深,这样处理,为的就是让陈宝祥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里。
“有了,秀儿她娘,初一十五的时候,你就去关帝庙,施舍香油钱。另外,左邻右舍家里有困难,只要咱知道了,就登门送饭。遇到有病的,就给钱看病。日本人给的钱,全都花在老百姓身上,那大伙心里就好受了。”
柳月娥拍掌:“好好好,果然是一条妙计。我懂了,明天开始,就这样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宝祥知道,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天天想办法。
既避开日本人挖的坑,又得让老百姓得实惠。
过去历史上,济南有无数忠臣良将,改朝换代之时,饿死不食当朝的米面。
那些忠臣良将都死了,唯一留下的,就是忠义之碑。
陈宝祥经常想到贾柳楼结义的单雄信,当时,秦琼、程咬金、徐茂公等人都已经投靠了唐王李世民,而独有单雄信不降,誓死效忠旧主。
结果,人头落地,空余义名。
如果他也归降,凌烟阁上,就要多一位盖世英雄。
从这件事上,陈宝祥得出的教训就是那句老话——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但要低头,而且必须懂得变通,这才是英雄所为。
半夜时,柳月娥喊冷,拉开陈宝祥的被子,钻了进去。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但陈宝祥一动不动,睡得很沉,醒都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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