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打得很精,但却想不到,以他的智慧,到了济南城这边,只能是被别人耍得团团转。
现在,人也废了,银票也没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孟胡子艰难地抬起头来,看清了四个人的脸,向雷先生伸出手:“救命,救命……雷先生救命,我被冯爷坑了,潍县来的所有人马已经撤退,我的银票也被他搜走了……”
雷先生冷笑:“自作孽,不可活。孟胡子,好好听我的话做事不好吗?非得自己耍小聪明,现在全完了吧?”
孟胡子眼里喷出火来:“你们这些人,做好了圈套让我跳,我死了,我的兄弟们……饶不了你——”
不管怎么说,他只有死路一条。
在潍县的时候,孟胡子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
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偏偏不敢惹日本人,老百姓恨之入骨。
如今,冯爷收拾了他,也算是为百姓除害。
陈宝祥这才明白,冯爷做事的手段有多么高明。
不只是一味地留下山贼草寇,而是把那些对老百姓骚扰极小的山贼留下,像孟胡子这种,必须杀鸡儆猴,绝不手软。
大竹英雄到这时候才开口:“各位,本来只是打麻将泡澡,想不到却是冯爷摆下的鸿门宴,真是太过分了!冯爷,你要对付山贼,我们根本没有意见,但你不能把矛头对准雷先生。他是北京来的贵客,很快就要去沪上,济南人怎么惹得起?你这一招,得罪了很多人,懂不懂?”
他是日本人,此刻却能潇洒地置身事外。
这种手段,圆滑之极。
陈宝祥没有揭穿雷先生和大竹英雄之间的交易,只是保持沉默。
此时此地,根本没有他开口插话的权利。
冯爷笑起来:“大竹先生,你说得很对。我们做这些事,争夺地盘,对你来说不过是鱼鳖虾蟹的勾当。你是做大事的人,到济南来,人人敬奉,不敢得罪。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所以,我必须为济南人出头,挡住雷先生这一刀,你没有意见吧?”
“冯爷,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对日本军部的很多做法,不感兴趣,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你们的皇帝李世民就说过,老百姓就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日本军部的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只是用刺刀和子弹开路,最后一定失败。我来做和事佬,这件事不如翻过一页,反正这个山贼也快要死了,把他处理掉,然后大家哈哈一笑,这事就了结,怎么样?”
陈宝祥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能结束今天剑拔弩张的场面,他就感到轻松了。
他不希望冯爷和雷先生起冲突,济南城刚刚平静一点,他们战斗起来,雷先生和白凤凰就走不了了。
雷先生指着孟胡子:“怎么处理?他这么大个活人,不明不白就死在铭新池,岂不是惹人怀疑?整个山东的山贼草寇也饶不了你!”
“雷先生,我早就想好了,直接趁着夜黑风高,把他的尸体吊在城门楼子上,就说是日本鬼子的走狗,被江湖好汉杀了。潍县那边,不知有多少人想代替他。我们做了这件事,潍县英雄反而要感谢我们。只不过,我想告诉你,再也不要在济南城搞事情了,事情越闹越大,你罩不住的。”
冯爷的气势越来越强大,根本不输于雷先生。
这一点,陈宝祥始料未及。
过去,他总觉得冯爷不是江湖人,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老板,能把铭新池经营好就不错了。
更何况,冯爷浑身充满了奸商市侩气,任何人看到他,都心生厌恶,不愿意跟他交往。
这一回,他突然掀掉了伪装,强硬面对雷先生。
这种风格,让陈宝祥感到由衷佩服。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冯爷这样,瞬息万变,左右逢源。
能够做到这样的,全都是江湖枭雄之上的大人物。
冯爷隐藏太深,过去,陈宝祥根本没有意识到,济南城还有这样的大人物存在。
雷先生低头,思考了很久,最终点点头:“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杀了孟胡子,这事到此为止。反正泺源公馆那边群龙无首,也奈何不了你。不过,冯爷,经过这件事,我们之间的梁子就架上了,再也不可能消除。你在背后搞鬼算计我,我肯定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大竹英雄伸手,划拉麻将牌:“好了好了,既然这件事已经说清楚,咱们继续打麻将,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孟胡子突然挣扎,向前爬了两步,展开双手,只差一点就要伸到池子里去。
后面,两个黑衣人过来,拖着他的双脚,把他拉出去,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醒目的粗大血痕。
“雷先生救命,冯爷救命……各位好汉饶命,我知道济南是个大码头,再也不敢了,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冯爷冷笑起来:“这家伙简直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竟然敢跟我勾肩搭背,还从我手上拿走银票,在那些山贼面前充大方。这种人,真是该死!”
陈宝祥偷偷苦笑,冯爷真是擅长演戏。
昨天在杆石桥大院里,他装得那么豪爽,那么谦逊,对于各地的山贼草寇,抱拳拱手,卖力结交。
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拿下孟胡子就变了脸。
只有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才能一统江湖,青云直上。
至于陈宝祥自己,既做不到辣手无情,也做不到瞬间翻脸,还是好好开他的饭店、做他的好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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