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退到一边,冷眼旁观。
“陈老板,不要多管闲事。勘验尸体的事,一会儿就有兄弟过来。你是外行,别卷进这事来。”
其中一人,去过陈家米饭铺吃饭,与陈宝祥有一面之缘。
“他是我朋友,帮我来照应场子的!”
冯爷解释,换来的是一声冷笑:“照应场子?澡堂死了人,等着封门吧!”
陈宝祥向外看,十几个看热闹的人,把大门口围住,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冯爷这几年赚了钱,人人眼红,所以他的铭新池出事,那些人拍手叫好,也在意料之中。
陈宝祥低声询问:“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铭新池怎么可能出这事?”
那个官府的人咳嗽一声,拉着陈宝祥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
陈宝祥拿出五个大洋,塞在对方掌心里。
“陈老板,这事蹊跷,四个人在一个池子里泡澡。泡着泡着,其中一个就倒下去,滑落在池水里。其他三人把此人捞出来,人已经咽气了。”
“是有病死了?还是热水太烫,人喘不动气,就——”
“都不知道,一会儿仵作到了,让他看看再说。这事你别掺和,对你没好处。我们收到消息,有人要搞铭新池,普通老百姓还是躲远点吧。”
陈宝祥弄明白了,这次不是意外,而是栽赃。
他谢了那人,然后拉着冯爷到角落里。
“有人要搞铭新池,一旦封门,生意就黄了。赶紧找人,从上面压下来,让这件事结案。”
冯爷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搞我?搞铭新池?我找人只能找日本人——他妈的,逼我出手是吧?”
就在此时,两个穿着皮围裙、拎着工具箱的中年人进来,正是仵作。
“冯爷,去找人吧。如果你想保住铭新池——找日本人也行!”
情况危急,陈宝祥也选择了妥协。
铭新池倒了,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冯爷又骂了两句,一个人从小门出去,一溜烟就没影了。
仵作验尸完毕,得出结论,铭新池的池水、通风有大问题。死者本来有轻微哮喘,进入池中,房间密不通风,才会病发身亡。此事责任,完全在铭新池。当下,马上上报,先给铭新池大门贴封条,封起来再说。
陈宝祥料到此事,也不着慌。
封了铭新池,又不是封了米饭铺,所以他不用太着急。
所有人被驱赶出去,几个官府的人早就准备好封条,交叉封住,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内有凶案,不得擅入。
陈宝祥站在台阶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冯爷没有人脉关系,从当下起,铭新池就要彻底崩溃了。
官府留下两个人,在大门左右站立,按着腰带上的手枪,看守封条。
陈宝祥觉得可笑,这些人对付冯爷,根本想不到冯爷跟日本人的关系。
此刻的形势下,只要日本人来了,官府的人肯定是屁滚尿流,逃跑不迭,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外强中干,全都是纸老虎。
他站在铭新池对面,很快就看到,一辆日本军部的吉普车疾驰而来,到了铭新池前面戛然而止。
两个日本军官跳下来,冯爷跟在后面。
他们走到台阶前,军官指向封条:“给我揭下来!”
官府的人自以为有上级的命令,谁都不怕,刷地掏出手枪,指向冯爷。
“铭新池已经查封,赶紧滚开,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冯爷躲在日本鬼子后面,这两人的枪口跟着移动,指向了日本鬼子。
两个鬼子大怒,毫不客气,拔枪就射。
官府的人应声倒下,但只是被射中了腹部,不是前心要害。
“混账,济南城是日本人的地方,怎么容得你们胡闹?铭新池是最好的商家,也是大日本皇军的朋友,谁敢在这里捣乱,杀无赦!”
官府的人躺在地上打滚,日本军官上了台阶,一脚把门踹开。
陈宝祥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幕,就觉得是一场闹剧。
官府的人收钱,对付铭新池,日本鬼子凭借着大部队作为后盾,给冯爷撑腰。这一次纠纷看似冯爷赢了,但他实际输了,已经把汉奸的帽子牢牢戴上,再也摘不下来。
他果然厉害,借力打力,借刀杀人,利用日本鬼子打退了官府的人。
冯爷哈哈大笑,让外面那些跟着日本鬼子进门看热闹的人,又往这边聚拢。
冯爷站在台阶上,告诉这些人,铭新池是大日本皇军支持的买卖,永远不会倒下。
济南城这么多澡堂,只有铭新池,能给老百姓带来最佳享受。
有了日本人撑腰,他有恃无恐,大门不关,直接走进去。
陈宝祥松了口气,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日本军官出手有数,不会杀人,只是让这些人滚开,为冯爷撑腰。
他本来以为官府的人就此可以收兵回营,再也不要出来闹事了,让他想不到的事,倒在地上的人吹响了警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八个骑着自行车的官府高手,一起到了铭新池,把自行车扔在一边,全都拔出手枪,先控制了吉普车的司机,又闯进去,把两个日本鬼子和冯爷也押出来,喝令他们跪在台阶下。
这一次事情就闹大了,让日本鬼子下跪,等于是打了日本天皇的脸。
陈宝祥本来要走,可现在官府的人越来越离谱,他就想看看到底如何收场,还向东面走了一段,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看着铭新池的门口。
官府的人脱掉了日本鬼子的军服,只剩下背心和裤衩,让他们一直跪着,枪口顶着后脑勺。
陈宝祥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好?与其吓唬这些鬼子,还不如直接开枪击毙,扔到大明湖里去喂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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