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庆辉头也不回,向陈宝祥招了招手。
陈宝祥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向前走,脚下踉跄,险些跌倒,一头撞在八仙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陈老板,你自由了,大人物刚刚说,你可以回去,过普通的日子,中日之战不该把老百姓扯进来,但我觉得,你比普通百姓聪明一百倍,加以培养,肯定是谍报高手。八方面军忽视了你这个人才,真是可惜喽!”
陈宝祥抬起头,看着大人物。
他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假如八方面军误会是他出卖了大人物,那事情就麻烦了。
“陈老板,你赶紧回去吧,这件事跟你无关。记住,以后不要帮助日本鬼子做任何事,他们只会恩将仇报。你破解了大清龙脉的秘密,以为金小姐会把那十个人白白送给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陈宝祥无话可说,他已经不奢望从金庆辉这里得到任何好处,只要能活着走出去,回到米饭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感谢先生营救之恩,我记住你的话,再也不会帮日本鬼子做事。可现在我走了,你怎么办?”
金庆辉哈哈大笑:“陈老板,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我和师兄久别重逢,我们要好好地喝一场,然后秉烛夜游。山月不见心底泪,古来江湖一场醉……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们珍惜时间,畅谈友谊,这才是人间乐事,对不对啊师兄?”
大人物淡定地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人生苦短,何不秉烛夜游?这是我们在德国受训的时候,大将军经常说的一句话。那位领导盖世太保的将军也同样这样说,所以才发明了闪电战术,对不对?”
两个人聊的都是过去同窗之时的话题,陈宝祥听不懂,也不愿听,转过身来,脚步蹒跚,向楼梯口走去。
“陈老板,带上你的赏金!”
金庆辉打了个响指,一个日本鬼子赶上来,拿出一封银元,塞到陈宝祥的怀里。
陈宝祥愣了愣,他知道这件事无法解释,这封银元可以看成是他提供情报的赏金,也可以看做是出卖大人物的投降费。
总之,金庆辉每走一步,都把陈宝祥向深渊里推进一下。
这个女人的心思太可怕了,陈宝祥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对方的十指关。
他停了停,却没有回头,知道就算回头,也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索性直接下楼,离开得意楼,赶回米饭铺。
此前,他以为外面只有十几个鬼子包围,当下才发现,东西南北各有一队鬼子,每一队二十人,也就说金庆辉调来了八十个鬼子,参与抓捕行动,大人物已经插翅难逃。
陈宝祥只能苦笑着摇头,他控制不了这一切,金庆辉和大人物之间的战斗刚刚开始,普通老百姓只能是远远看着,无法插手。
进了米饭铺,柳月娥沉着脸站在店里。
“当家的,你又一夜未归,不知道你到底忙什么?现在济南城的形势这么复杂,你说外面万分险恶,但偏偏一夜不归。我真怀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娘几个?”
陈宝祥无法回答,他要说的话太多了,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更何况,现在,他随时有可能被八方面军的人跟踪击毙,因为表面看来,是他出卖了大人物。
金庆辉这边也一定散布消息,就说是陈家米饭铺陈宝祥设下妙计,抓捕大人物,最后一举成功。
这些平白无故诬陷的话,金庆辉一定说得出来,也做得出来。
陈宝祥回到北屋,趴在炕上,一动不动。
他就像一个傻子,任由金庆辉摆弄,到最后,只剩下一封银元,还有一世骂名。
如果某天晚上,八方面军的人进门除奸,他都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就擒。
柳月娥跟进来,从他的怀里拿走了那封银元。
“当家的,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如果能说出来,我们共同应对。你老是留宿在正觉寺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街坊邻居闲话,就能把你淹死!”
陈宝祥翻了个身,看着柳月娥。
他想辩解,最后就变成了一声苦笑。
这些复杂的事情,柳月娥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知情者也有危险。
“秀儿她娘,你完全误会了,以后你就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不是钱能解决的。”
陈宝祥看得很清楚,只要金庆辉腾出手来,就能把济南的抗日武装一点一点撕碎。
她就像一个大肚恶魔,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被吞噬下去,骨肉不剩。
有这样一个人,领导着济南的日本鬼子,给这个城市带来的一定是灭顶之灾。
他只希望陈家米饭铺有机会搬到别的地方去,远远离开济南。
“当家的,你是不是病了?看着你垂头丧气的,这些银元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
陈宝祥笑着摇头:“是给别人做事的赏金,赶紧收起来吧。”
他觉得自己的头就像炸开一样,但又没办法向柳月娥说清楚,自己没能给妻儿老小带来荣耀,现在却被金庆辉缠上,挣脱不了。
他现在怀疑,过去所谓的聪明才智都是一场空,真正的陈宝祥不过是个济南的小人物,只有三脚猫的做饭功夫,其他的一概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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