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金庆辉是要带着自己去见天皇,可是如今衣冠不整,也没有带什么济南特产礼物,就这样上天皇那里去,岂不是失礼?
他想开口,但嘴唇哆嗦,浑身颤抖,已经吓坏了。
金庆辉下了台阶,走到陈宝祥面前,突然间拔出军刀,唰的一声架在陈宝祥脖子上。
“陈老板,我只希望你说实话,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但你记住,不要故作聪明,也不要说济南现在的状况,任何时候多嘴,有可能砍头,也有可能割掉舌头,到时候你自己选。”
陈宝祥赶紧摇头,声音颤抖,结结巴巴:“我不会……乱说,当然不会乱说,别人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济南人就是这样,有一说一,绝不捣乱……”
他很清楚金庆辉担心什么,也知道一句话不慎,就会招来杀生之祸。
他当然不会那样傻,好好活着已经不易,故意发坏,肯定是死在日本人刀下。
“陈老板,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回答得不够漂亮,那就完了。如果故意诋毁皇军在济南的行动,那也完了。我们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就是为了让济南人过上好日子。日本军队到了山东,做了很多好事,肃清了山贼草寇,老百姓不受骚扰。我们的军队纪律严明,没有骚扰百姓,而是一致对外,跟老百姓如同家人,对不对?”
这些话简直是骗鬼的,鬼都不信,但陈宝祥明白,军刀架在脖子上,如果胡说八道,军刀一挥,人头落地。
“金小姐,你说得很正确,我就按照这些话去说,绝不胡乱开口。”
为了活命,陈宝祥愿意全力配合对方,这不是怯懦,而是聪明。
金庆辉很满意,缓缓地抽回了军刀,还入鞘中。
“陈老板,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关键时刻,一定会跟我精诚合作,共同面对上级的垂询。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她领着陈宝祥,坐进了旁边的一辆轿车,出了日本军部的大院。
轿车两边垂着纱帘,陈宝祥一动不动,不敢撩起纱帘向外望。
总之,保命要紧,关键时刻,干万不要乱说乱动。
轿车行驶了一阵,缓缓地停下。
有人打开车门,把陈宝祥拖出去。
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两侧都是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
前面铁轨上停着的火车车厢,看起来与其它的普通火车不同,装修精致,一尘不染,上面的标志全都是日本文字。
走到车门前面,站着的也不是普通的火车乘务员,而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和另外两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女服务员。
金庆辉在那里止步,女服务员领着陈宝祥上车。
陈宝祥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踩在云雾当中,跌跌撞撞,摇摇晃晃。
他不清楚自己将会见到一个什么人,更不清楚这一次是福是祸,到底还能不能活着下去?
此刻,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但都是日语,原来车厢两侧有很窄的座位,上面坐着十几个日本人。有穿军装的,也有穿西装的,正在低声交谈。
陈宝祥第一次置身于这么多日本人之中,顿时觉得身材矮了半截,连大气都不敢出。
向前走了两节车厢,日本女人推开一扇门,弯下腰,邀请陈宝祥进去。
陈宝祥向前走了两步,进了车厢,背后的门就自动关上。
前面看不见人影,只有一扇屏风。
陈宝祥又往前走,靠近屏风。
有个威严的声音发出命令:“就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陈宝祥停下,低着头,只看着屏风下端的风景画。
过了一会儿,有人低声咳嗽,提出第一个问题:“你是谁?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老济南人?”
陈宝祥赶紧自报家门,然后承认自己是老济南人,当下就住在济南县后街。
那个声音有些气喘,每说一句话,都会停下来喘一阵:“日本军队到了济南,有没有干出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有没有迫害百姓,烧杀抢掠?有没有勾结山贼,抢夺财物?”
这些事情,日本鬼子都干过,如果让陈宝祥来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不但烧杀抢掠,而且造成连续几个村庄灭门,中国的老百姓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提出问题的就是天皇,陈宝祥坦然回答,当然就能引起反响,可是天皇和日本部队是一家人,一个鼻孔出气,怎么可能为了中国老百姓伸张正义,想想都不可能。
陈宝祥内心也想愤怒地回答所有的真相,控诉日本部队在济南的暴行,可是他又很清楚,向天皇投诉这些,自己的脑袋出不了这个门就被砍下来了。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一刻,容不得他肆意妄为,直抒胸臆。
他陪着笑脸回答:“一切都很好,日本人到了济南,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平安无事,最终建立和谐城市。”
那个声音似乎不相信,轻轻哼了一声,又问:“济南老百姓有没有死在刺刀之下?日本军队杀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有证据?带走的每一项军用物资,是不是都已经付钱购买?你老实说,我可以为你主持公道,不管谁欺负金老百姓,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陈宝祥苦笑起来,这简直是在骗鬼,只要是正常人都明白,天皇只会包庇日本军队,怎么可能为了中国人,伤害自己的亲兵卫队?
他想了想,大声回答:“你说得都对,日本军队进城之后,的确是帮助济南老百姓,没有引起任何惊扰,老百姓感激不尽,这些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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