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开始。
他看看对方,又眯起了眼睛,生怕让金庆辉看出破绽。
“金小姐,不要想太多,我们只是一次交换,你们在北平、哈尔滨做过多次交易,最后大家都很满意,对不对?这一次,我们手里握着天皇,如果你能交易成功,那就太厉害了,恐怕会全军表彰,颁发天皇菊花奖章,对不对?”
金庆辉无法识别对方的身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哈哈一笑:“你说交换就交换,先自报家门让我听听,你够不够资格?”
账房先生缓缓地摇头:“我没有什么名气,只是一个不懂江湖规矩的账房先生。有人让我来告诉金小姐,我们愿意释放天皇。至于你这边,要拿出一点诚意来,我们才做一个等价交换,现在不是听我说,而是听你说。”
陈宝祥觉得十分憋屈,等来等去竟然是这个结果,非得拿天皇交换。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杀了金庆辉,以后的事情都好谈,留着这个女人,到任何时候都是绊脚石。
事情似乎陷入僵局,因为金庆辉从来就没有想到要交换,按照她的想法,只要周军师出现,打个招呼,下边的人围起来,直接抓人。
或者说天皇的命并不重要,她只要抓住周军师,破坏了太行山八方面军那边的防守阵营,一切就是天大的功劳。
“我们释放冯爷和陈老板,你们就把天皇交给我们,怎么样?”
账房先生笑起来:“那真是白日做梦,金小姐,太不实在了,这不是做生意的方式!你要清楚,当下我们的筹码比你大得多,不要哄骗小孩子,拿出诚意,天皇就能活着回去,如果你想蒙混过关,那就对不起了,天皇的人头将会摆在秘密列车的桌子上,就像你此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金庆辉沉默了,这个时候她需要作出判断,对方的交换诚意到底有多少。
看起来,冯爷和陈宝祥的命根本不值钱,对方并不算在筹码之内。
“那好,你们说,要换什么?”
账房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慢慢地展开,放在桌子上,上面罗列了二十个名字,后面另外写着一行地址,全都是某某秘密监狱。
金庆辉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面目狰狞:“我算明白了,你想用天皇的命换二十个政治犯的命,真是笑话。”
账房先生点点头:“你猜得很对,这已经是最低要求,本来我们希望换一百个人,后来想想你的能力有限,根本做不到,所以就缩减到二十个,都是在你职务范围之内,都在长江以北、山海关以南的各个秘密监狱里。你把这二十个人放出来,我们把天皇交给你,你不但免除了一场灾难,还救主有功,以后得到封赏,对你个人百益而无一害,怎么样?”
这的确是在谈交易,只不过交易中,一个拿出天皇的命,一个要拿出二十个政治饭的命。
金庆辉想了想,缓缓地摇头:“那不可能,这二十个人对我们至关重要。”
账房先生把那张纸拿回去,慢慢地叠起来,放进口袋:“想想吧,天皇的命对你们重要,还是这些政治犯重要?我就不相信,你们内部没有明白人,政治犯逃走了还可以再抓,天皇死在八方面军手里,对你们全世界的日本军队来说,简直是天翻地覆,犹如地震。金小姐,我本来以为你是聪明人,所以拿着这这个名单来跟你谈判,早知如此,就不用来了,冯爷和陈老板任你处置就是。”
金庆辉闭上眼睛,紧皱着眉头,极力地思考。
这不是一个能轻易就下的决定,要想释放这二十个人,她得联系五个监狱,然后向上级打报告。
陈宝祥一动不动,不管两个人说什么,他都只是眯着眼装睡。
周军师抓到了天皇,就能把利益发挥到极致,换二十个政治犯,恐怕就是最好的交易。
陈宝祥根本不顾自己的生死,他觉得如果用自己的死换来八方面军的巨大胜利,那也值得。
“那么,你们就不管这两位济南市民的死活了?一个是开米饭铺的小老板,一个是掌管铭新池的大老板,杀了他们,对你们八方面军来说,恐怕面子上也不好过。”
这一次轮到账房先生哈哈大笑:“你这些话从何说起,你不过是杀了两个无辜的市民,跟我们八方面军没有关系,更何况日本人进入中国以来,杀了多少人,不计其数,多两个少两个还重要吗?你们多杀一个人,中国人记在你们头上的仇恨就多一条,如此而已。我并不觉得你杀了这两个人,跟我们之间的交易有什么关联。”
金庆辉死死地盯着对方,突然开口问陈宝祥:“陈老板,你觉得这笔生意怎么样?”
陈宝祥没有话说,至少他觉得天皇在老百姓手里没用,换二十条命最值得。
只不过这个侵略中国的罪魁祸首轻易放回去,老百姓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金小姐,这是你们大人物之间的事,我只有老老实实听着,有些事情根本听不懂。”
最终,金庆辉做了决定:“我们成交,现在我就回去打电话,让他们把二十个政治犯全都送到日军总部,你们也做好准备,好好保护天皇,到时候在日军总部交换怎么样?”
账房先生摇头:“不要到那里去,那是你们的地盘,我们还是在铭新池就可以了,这个地方又干净又安静,而且不引人注目对不对?唯一要提醒你的是赶紧把冯爷放回来,让他继续经营,不然济南城这么好的生意黄了岂不可惜?到时候你们天皇再次驾临济南城,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个人说话连讽带刺,但脸上带着笑,让金庆辉发作不得。
金庆辉冷笑了两声:“没错,我回去就释放他们,只要你们八方面军出来回应,我就放过老百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也放你回去,让八方面军多做准备。”
账房先生笑着点头:“金小姐,我能到这里来,就一定能活着回去,西窗里的狙击手已经瞄着你半天,随时都能取你性命,但我们是讲信用的人,正如你说的,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们好好谈生意,杀人放火是另外一回事,对不对?”
陈宝祥觉得泄气,既然已经锁定了金庆辉,为什么不能直接消灭她,让这件事彻底结束。
金秀慧做了很多事,让他恨得牙根痒痒,觉得这个女人就像是一条大蟒蛇,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不管脸上描眉画眼,打扮的多漂亮,内心丑恶如同魔鬼。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账房先生端起茶壶,倒了两碗茶,其中一碗放在金庆辉面前。
金庆辉说得口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好。
“你们在茶里下了毒?”
账房先生笑起来:“陈老板,你也得喝一碗,说不得,要让你陪着金小姐,一起在这里等等。”
陈宝祥有些犹豫,账房先生撩开衣襟,拔出手枪,直接对准了他的眉心:“我不喜欢说第二遍,你最好照着做,喝完这杯茶,在这里睡一会儿,等到醒来,金小姐就应该放你回家了,好不好?”
陈宝祥只好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顿时觉得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屋内已经空了,就连金庆辉都不在了。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下楼,门口的伙计告诉他,金小姐已经回去了,让你自己回家,冯爷很快就放出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宝祥用力揉了揉眼睛,松了口气,这件事如此解决,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他觉得周军师绑架天皇,换来了最终胜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杀一个人只是泄愤而已,没有任何价值,只有那些站得高看得远的人,才明白为什么要绑架天皇。
他慢慢地往回走,内心对周军师充满了钦佩,已经把绑架天皇这件事发挥到极致,逼得金庆辉毫无反击的余地。
从周军师身上,陈宝祥越来越感觉八方面军大有未来,南方军和日本鬼子都好不了。
尤其是南方军,这一次他亲眼目睹这些人变节,就知道南方军之所以在日本鬼子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不顾脸面退到四川去,就是因为这些人太绵软了,没有硬骨头。
跟日本人对拼,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果一味地退让,早晚四川也会变成第二个南京。
他走了一路,想到八方面军,就觉得内心有了底气,脚步轻快了很多,张口唱起小曲来。
回到米饭铺,柳月娥接着,告诉他:“刚才有人来送信,说很快你就回来,八方面军已经跟日本鬼子谈好条件,以后跟陈家米饭铺没关系了,让我不用担心,果然你就回来了。”
陈宝祥换了衣服,到北屋躺下,想好好歇一歇。
柳月娥又进来告诉他,八方面军那边送来了一百个大洋,说是让你压压惊,日本军部也给了五十个大洋,还有一些日本的奶粉,说是给你补养身体。
陈宝祥叫起来:“把他们的奶粉全都扔出去,鬼子的东西咱可不敢吃!”
周军师凭着一己之力击败了金庆辉,也让陈宝祥和冯爷安然无恙,这种神出鬼没的手段,让陈宝祥事后想都想不清楚。
原来天皇秘密列车来到济南,最后指向的是以他做人质救出二十个政治犯。
周军师来济南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而是见招拆招,不断变化,最终赢得一切。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高手,让敌人无所防范。
陈宝祥无法跟任何人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总之他觉得只有八方面军才是日本鬼子的克星,从今往后,他就跟定了八方面军,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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