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军心,谈何容易!”
张牛角似乎被激怒了,那发红的面皮,颤抖的身体,按在帅案上的深深手印,无一不表明了他情绪上的剧烈动荡。
“只要能戳穿汉军的障眼法,自然可以稳定军心,甚至力挽狂澜。”
郭大贤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狠辣厉芒,但随即微笑,语调仍控制得极稳:“渠帅,在下请求下山,助义军渡此难关。”
“啊,你?”
张牛角万分惊诧。
“没错。”
郭大贤点点头,态度极其坚定:“在下不常现身,素来低调,鲜有人知,渠帅大可不必担心在下安全。”
“可是......”
张牛角语重心长:“汉军卑鄙,且有重兵防护,你要如何才能戳穿汉军障眼法?”
郭大贤摇头,长出口气:“暂且不知,在下必须要亲眼见到神像,才有可能戳穿障眼法,至于现在,当真毫无头绪。”
“渠帅!”
言至于此,郭大贤欠身拱手:“义军前途全系于此,您就答应在下吧。”
张牛角自然明白当前局势,沉吟良久,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飞燕!”
褚飞燕拱手:“末将在。”
“你对山下的情况比较熟悉,便陪着军师一起下山吧,务必要保证军师安全,不得有误。”
“渠帅放心,交给末将即可。”
“切记!”
张牛角目光扫过郭大贤、褚飞燕,冷静言道:“今日之冀州,已非昨日之冀州,尔等在山下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鲁莽,明白吗?”
二人齐齐拱手:“喏!”
张牛角这才点点头:“既如此,二位且下山吧,务必要戳穿汉军的障眼法,我黄天义军的未来,全交给你们了。”
郭大贤一揖:“渠帅放心,在下必全力以赴。”
褚飞燕同样拍着胸脯保证道:“军师安全交予末将之手,渠帅自当安心。”
旋即。
二人躬身退出大帐,各自回营,收拾行礼,下山去了。
*****
而与此同时。
广宗。
城头之上。
有目力极强的弓手,凝望着外面的太一神像,巨大的底座上,以隶书雕刻着“苍天未死,蛊罪难容,今降神罚,灭贼护道”的字样。
虽然,黄巾军中识字之人不多,但饶是如此,这八个字依旧如同瘟疫般,在广宗城中快速蔓延开来,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即便各营黄巾将校斩杀了不少造谣生事者,但兹事体大,依旧镇不住这股子歪风邪气,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陷入了不断的怀疑与自我否定中。
此前他们心中对于张角的疑惑,在这一刻竟被无限放大,甚至对于那一句“今降神罚,灭贼护道”,产生了无尽的联想。
因为!
时至今日。
他们的信仰支柱张角,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广宗城中,即便如今,城中已是流言蜚语,亦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点,让早已经对太平道心疑的黄巾士卒,愈来愈感到不安,甚至联合城中众多士卒,赶来县衙请愿,要求见大贤良师一面。
“我等不过是想见一面大贤良师而已,尔等为何要阻拦?难不成,大贤良师当真已经被太一神诛杀?他当真是在蛊惑我等?”
“是啊!当初大贤良师曾救过家父的性命,我从内心深处,还是相信大贤良师的,只要他能出来,见我等一面,谣言必不攻自破!”
“没错,我等要见大贤良师,给我等一个说法!”
“让大贤良师出来,好让我等安心。”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
数以万计的黄巾士卒高举着兵器,厉声呼喊着“大贤良师”,企图靠声音逼迫张角现身,好彻底令他们安心。
可惜......
良久过后,县衙依旧没有半分动静,只有亲卫军手持利刃相逼,以拒马将黄巾士卒隔开,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本大多数黄巾士卒,对于大贤良师张角还是有信任度的,但对方长时间保持静默,不肯出面解决问题,顿时让他们心生疑惑。
难不成......
大贤良师当真死于神罚?
这对他们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十余年的信仰崩塌,甚至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战场,到头来却只是一场骗局。
太残忍了!
悲愤的黄巾士卒操起手中的兵器,怒指县衙外围的黄巾力士,声嘶力竭:“尔等若是再不让开,我等便杀进去!”
“没错,若是继续阻拦莪等,休怪我等不讲同袍之情,杀进县衙,以此等无礼的方式,求见大贤良师。”
“......”
一片吵杂喧闹的呼喝声中。
吱呀—!
忽然,县衙大门缓缓展开,从里面走出个身穿杏黄道袍的熟悉身影,他左手握着九节杖,右手捧着太平经,面色苍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没有死!”
“这一切,全都是谣言!”
“我就说嘛,这肯定是谣言,是汉军的障眼法!”
“他们意图毁灭我太平道的信仰,实在是卑鄙无耻!”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
顷刻间,炸雷般的呼喊声,激荡在广宗城池上空,经久不息。
数以万计的黄巾士卒,高举着兵器,向着门前的大贤良师狂热的回应,表达着自己对于黄天盛世的忠诚。
在这一刻,似乎一切的谣言不攻自破,汉军的闹剧不仅没有击溃他们的信仰,反而让他们更加团结,更加信赖大贤良师。
此刻,大贤良师缓缓举起手中的九节杖,身子微微扭动,柔和的目光在狂热的信徒身上扫过,彷佛意在告诉每一个黄巾士卒,自己与他们同在,永远不会离开。
但仅仅只有片刻......
大贤良师便在身旁侍从的搀扶下,转身回到县衙,有黄巾将校挺身而出,扯着嗓子,向众人呼喊:
“大贤良师身体抱恙,不可在外久留,须回房静养,还望诸位能够谅解,各自回营,坚守岗位,绝不能给汉军以可趁之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再次响起,虽然只是短暂的一面,甚至看不清楚大贤良师的面容,但只要对方没死,便已然证明太一显圣乃是汉军的障眼法。
虽然,不少士卒对此仍心存疑虑,但只要能瞒得住绝大多数士卒,便足够稳定军心了,至于剩下的,一旦发现,直接诛杀,是最为简单有效的办法。
回到县衙的张梁退下伪装,长出口气,狞声言道:“今日虽暂且瞒过,但我等已不能再拖延,否则冀州局势必然大变。”
“传令下去!”
张梁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铿锵言道:“明日卯时造反,辰时发起对汉军的总攻。”
众将士齐齐拱手:“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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