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顿时一个愣怔,一脸不敢置信地凝望着王允:“子师,你的意思是......”
王允欠身拱手:“这只是臣的猜测而已,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
刘宏立刻拿出台账,仔细核对。
果不其然!
的确如同王允所说。
顿时,他心凉如雪,彷佛坠入了冰窟:“该死的左昌,简直岂有此理,居然拿朕的皇粮来资助羌胡叛军牟利,简直岂有此理,这种人自当夷灭三族,挫骨扬灰!”
“杨公!”刘宏扭头瞥向杨赐。
“在。”杨赐颔首。
“传令尚书台拟旨,按照大汉律,夷灭左昌三族。”
“喏。”
“陛下!”
话音刚落,王允再次出言道。
“子师,你还有何事要说?”
刘宏的目光落在王允身上。
“陛下。”
王允揖了一揖:“臣以为,此事干系重大,必须要理清全部的细节才行,尤其是左昌倒卖军资的所得,到底分流到了何处,是他一个人独吞了,还是有别人合伙?”
“倒卖军资乃是夷三族的大罪,绝对不能只能左昌一人开刀,而让那些个帮凶逍遥法外,如此一来,只怕起不到震慑朝廷官吏的作用,此后亦有可能会有人协助倒卖军资。”
刘宏闻言,缓缓点头:“没错,子师言之有理,这件事的确不是左昌一人可以施行,必须要把所有人全都绳之以法,尤其是与其有利益往来之人,更是如此。”
“既如此!”
当即,刘宏决定道:“派人先将左昌押回雒阳,由廷尉主审,务必要揪出其利益相关之人,一个都不容姑息。”
王允内心狂喜,欠身拱手道:“陛下圣命。”
张让同样暗松了口气,王允既然这么说,证明他们还没有获得与自己相关的证据,既如此,那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立刻给赵忠打了个眼色,赵忠颔首以示会意,这种事情,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擅长。
“陛下,那王昊呢?”
一直在讨论左昌的问题,居然把王昊这个功臣忘记了。
“杨公觉得,该如何赏子霄呢?”
刘宏扭头瞥向杨赐,眉目间的怒火骤减三分:“此次若非王昊率兵驻守在冀县,与十万羌胡兵马周旋,朝廷断然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胜利。”
“何况,贼首北宫伯玉死于其手,李文侯也因他而死,可谓是彻底粉碎了羌胡叛军,至少可保凉州数年没有战乱,如此大功,必须要重赏才行。”
杨赐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深以为然地道:“子霄的确是个人才,在年轻一代中,也堪称翘楚。”
刘宏面有悦色,微笑着道:“没错!可他资历太浅,若是过渡提拔,只怕会引起别人的不满,不知杨公可有何意见?”
杨赐自然清楚皇帝的想法,略一思忖:“陛下,老臣以为应当先让子霄依照惯例,回朝做个郎官,至于此次的功劳,不妨赏个侯爵,毕竟有军功在此。”
举孝廉,当郎官!
这是大汉为官的两个必备。
历史上的孙坚在成为长沙郡守之前,也当了几年的郎官,这是每一个在大汉搞仕途的人,都需要经历的一个过程,一旦当上郎官,那么下一步必定是外放两千石。
这次虽然没有更高的提拔,但很显然,杨赐是在为王昊铺路,想要在大汉把路走宽,单纯有军功是不够的,在士林中同样要叫得响才行。
刘宏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没错!的确应该让他回朝多学习学习,那便让他回来做个郎官,然后册封他为景林亭侯,食邑五百户。”
“说起来......”
刘宏绽出一抹淡笑:“他也算是我朝比较年轻的侯爵了吧?”
杨赐颔首点头:“的确如此,子霄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赖陛下提携。”
“哦对了。”
言至于此,刘宏忽然响起了什么,吩咐道:“凉州叛乱初定,左昌若是革职,需要找人接替他的职务,朕以为盖勋便不错,有能力,而且在此次作战中,表现极其突出,便由他接替凉州刺史之职吧。”
杨赐拱手:“喏,老臣明白。”
刘宏大手一挥:“既如此,诸位退下吧。”
众人一揖:“喏。”
旋即。
躬身出了崇德殿。
出了皇宫,王允很自然地上了杨赐的马车:“唉,这一次真是太可惜了,居然没有获得张让、赵忠犯罪的证据。”
杨赐捏着颌下一缕胡须:“子师,你别太过激进了,我觉得子霄说得对,咱们应该以退为进。”
王允皱着眉:“杨公,我正是按照子霄的说法做的,否则岂能会把左昌带回来审理。”
杨赐自然清楚王允何意:“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
王允回答:“简单啊,撬开左昌的嘴,以他为突破口,争取获得二人犯罪的证据。”
“若是没有获得呢?”
“怎么可能?左昌可是张让、赵忠举荐的,他们之间能没有利益往来?”
“若是中途发生意外呢?”
“放心吧,我会派人保护好左昌的,绝对不会给张让、赵忠半点可趁之机。”
“你呀—”
“怎么?”
“性子太过刚正,这样不好。”
“对付阉宦,必然如此。”
“......”
杨赐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子师,有些时候,你真应该跟你族侄好好学学,这次若不是他提前打招呼,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肯定少不了与阉宦的内斗。”
“如此一来,势必让陛下有所怀疑,这样反倒对咱们而言,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你也应该清楚,咱们最近的动作有些太大了,逼得阉宦越狠,他们的报复越强。”
王允仍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杨公,咱们士人与阉宦素来不共戴天,这可不像是能从您口中说出来的话呀,我王允若是害怕这些阉宦,又岂会从豫州回到雒阳。”
“子师。”
杨赐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长出口气道:“你现在还年轻,或许不懂,等你到我的年纪与位置,自然会明白我说的话,斗争是必要的,但要讲究策略。”
“奉劝你一句。”
言至于此,杨赐语重心长地道:“别太过锋芒毕露了,阉宦没那么容易对付,陛下对他们还是信任的,单纯想要靠一个案子扳倒他们,实在是不太可能,咱们得等待机会。”
王允深吸口气,缓缓点头:“杨公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但这一次已经如此,便让在下继续做下去吧,即便不能扳倒张让、赵忠,也必须要给他们点苦头吃。”
杨赐摇摇头:“你呀,随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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