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溃败,仓惶而逃。
清晨。
天色渐明。
红彤彤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灿灿的朝霞滑过山丘,落在草地上,光芒刺痛了难楼的双眸。
难楼勒住战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头望向身后稀稀拉拉的队伍,极目瞭望,没有发现汉军的追兵。
呼—
难楼这才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缓缓放下,粗略扫过身旁的将士,竟然不过百余骑。
从八千精锐出发,一夜的厮杀,最终变成了百余骑,用全军覆没来形容,当真是毫不为过。
这一瞬,彷佛有柄森冷而猛利的钢刀,扎在难楼的心头,钻心的痛瞬间淌遍全身,令他下意识捂住了心口,嗞着钢牙,心痛至极。
“大王,您没事儿吧?”
身旁有亲卫试探性开口道。
“没事儿。”
难楼急忙摆手,强行将痛楚压制下来,吩咐道:“快召集队伍,能臣氐是诈降,咱们必须尽快回营,乌延的兵马应该不会有事,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您......”
“本王没事!”
不等身旁亲卫把话说完,便被难楼摆手打断。
他面目略显狰狞,狠意浮于面上,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快去!能召集多少,便召集多少,只要大营还在咱们手里,咱们就能坚持。”
亲卫拱手:“喏。”
旋即。
拨马转身,径直离开。
难楼深吸口气,努力压制体内的怒火,让自己保持镇定。
虽说他懊恼相信了能臣氐,但毕竟事情已然发生,他必须要想办法减少损失。
“来人。”
“在。”
“速速赶往幽州,将此间消息禀告丘力居,让他尽早解决公孙瓒,我等支撑不了太久。”
“遵命。”
“其余人。”
“在。”
“跟本王速速赶回营地,不得有误。”
“遵命。”
难楼拨马转身,带着残余的百余突骑,直奔自家营地而去。
一路缓行,不少乌桓突骑逐渐归队,竟已有数百溃兵之状,甚至隐隐还在增加。
难楼暗自庆幸,依据他的经验来判断,昨夜汉军发起的围杀,声势极其浩大,即便夜间视野受阻,依旧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先是中计,后是遭袭,最终迂回围杀。
如此这般,依旧还能剩下数百溃兵,简直出乎意料。
“真是苍天有眼呐!”
难楼暗自感到庆幸,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只要还能有数败溃兵在,一旦回到营地,估摸着还能翻倍,得个千余精骑,再加上乌延所部数千精兵,固守待援之下,至少能与王昊僵持数日,甚至数十日。
如果这段时间内,丘力居、张纯诛杀了公孙瓒,引兵赶来驰援,那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
一念至此,难楼的心态终于缓和下来。
不知不觉中,已是日上三竿,曜日当头之时。
忽然,身旁的士卒提醒道:“大王,咱们回来了,前方便是我军大营。”
难楼抬眸望去,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传令弟兄们,加快行军,速速回营休整。”
士卒欠身拱手道:“遵命。”
旋即。
他转身策马飞出,大声呼喊: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回营休整。”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回营休整。”
“大王有令......”
“......”
轰隆隆。
战马飞驰,蹄音如雨。
不多时,难楼率领的残兵便回到了自家营地。
可是......
还没等难楼翻身下马,他的心底深处便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不安,且这股不安愈发浓烈,竟有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感觉。
吁—!
难楼摆手示意队伍停下,同时勒住战马,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马刀,这双眸子透出森冷寒芒,缓缓在营地中扫过,仔细打量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不对劲儿!
静!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整个大营彷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心生恐惧。
留守的将士呢?但凡有一人在,又岂能呈现出这般诡异的安静。
难楼喉头滚动,面色激变,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上翻滚落下,浑身上下的毛孔张开,冷汗哗啦啦沁出,将前心后背的衣衫尽皆打湿。
“不好,中计了!”
难楼彷佛意识到了什么,摆手示意众将士缓缓撤退。
身后的残兵败将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如何能禁得起半点折腾,他们下意识握紧了兵器,屏住了呼吸,几乎在同一时间,勒马转身,作势便要离开大营。
嗖—!
偏在这时,一支箭矢斜刺里杀出,宛如呼啸而过的流星,直朝着难楼的后心激射而来。
难楼早已察觉到不对,因此时刻在提防,背后的森冷寒气乍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个侧身,腰间弯刀快速抽出,一道森冷寒芒在背后劈过。
咔擦!
如同流星般的箭矢,竟被弯刀精准劈中,凌空断成两截,散落在地上。
可是,还没等难楼回正身子,漫天的箭矢如同滂沱大雨般,朝着他们直接罩来。
“小心箭矢—!”
难楼吓得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嘶喊,于此同时,掌中的马刀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彷佛形成了一面光墙,竟是将迎面罩来的箭矢,尽数挡下、拨开,没有一支箭矢可以伤到他分毫。
但是......
难楼身旁的残兵,便没有他这般幸运了,他们有些被射中了头颅,当场死于非命;有些被射中了胸膛,临死前发出悲痛的哀嚎声;还有些则是连人带马被钉在地上,手脚兀自抽搐着,最终被慌乱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如同惊弓之鸟的乌桓溃兵,在刹那间变成了一团惊恐与震骇的结合,他们纷纷勒马转身,四下里溃逃,脑海里一片空白,只靠本能的趋利避害,企图离开这個地狱一般的箭矢海洋。
“奉旨讨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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