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转身,离开大帐。
不多时,程觉带着三、四人来到中军大帐,众人团聚在一起,各个眼神怪异,相互怀疑。
田钟故意咳嗽两声,打断这尴尬的沉默,将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实不相瞒,今日唤大家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此前咱们追随张举一同叛乱,实际上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而今,朝廷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整个幽州,除了丘力居以外,其余乌桓王尽皆陨落。”
“张纯更是下落不明,或许已经战死,难不成尔等当真想要遁往塞外,给鲜卑人当狗?”
顿时,满帐的武人尽皆漠然,他们又何尝不知这条路比较艰辛,没那么容易走。
且不说拒马道外的汉军,便是五阮关外的王昊精锐,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眼瞅着众人一阵沉默,难以真正下定决心,田钟继续言道:
“实不相瞒,本将军已经打听过王昊的情况了。”
“此人乃是当朝驸马,乃是皇帝陛下的女婿。”
“既然他敢说出只诛首恶,其余士卒之罪,既往不咎的话。”
“那么......”
言至于此,田钟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本将军相信,他是可以办到的!”
程觉补充言道:“大家不要觉得去了塞外,就彻底安全了,鲜卑那些人绝对要比大家想象中狠得多。”
“没错。”
田钟极其肯定地道:“届时我等离开大汉,去往鲜卑,没有安身立命之地,没有钱粮,能依靠的只有鲜卑各部落的大人们,但能够养得起咱们这么多人的部落,少之又少。”
“而且即便如此,咱们在鲜卑人的部落中,有且只有当奴隶的份儿,这种滋味儿绝对比你们想象中要难受一万倍,所以千万别觉得逃离大汉,便安全了。”
“依我之见。”
田钟吐口气,声音惨淡道:“那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并不比死了更好。”
众武人顿时愣在原地,七嘴八舌地热议不断:
“啊?咱们汉人在鲜卑地界上,会这么凄惨吗?”
“我又没有去过,我怎么知道?”
“反正我听说鲜卑、乌桓都不把咱们汉人当人。”
“据说劫掠回鲜卑的汉民,全都是各部落的奴隶,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杂碎!如果当真如此,劳资宁愿死在大汉,也不愿漂泊异乡。”
“......”
眼瞅着众人的情绪被煽动起来,田钟倒也不废话,当即言道:“所以,本将军与程将军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归顺汉庭,不知尔等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否?”
一个糙汉当即站起身来:“我宁肯死在大汉,也绝不愿意去塞外给鲜卑人当奴隶,田将军,算我一个。”
又有人跟着起身,铿锵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岂能真心接纳咱们,也算我一个。”
“若是此前走投无路,退往塞外还自罢了,既然现在有生路,谁愿意给鲜卑人当狗?”
“干!我生是大汉人,死为大汉鬼,绝不离开大汉。”
“......”
在场的每一个将军尽皆表达了追随了夙愿。
虽然曾经是大汉的叛臣,但毕竟骨子里流着汉家人的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
只要有退路,有生路,他们宁肯苟延残喘在汉庭,也绝不愿意远走塞外,客死异乡。
“很好。”
田钟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
大家对于汉庭还有留恋,不会对张举听之任之:“既如此,咱们商议一下该如何行动,争取在天亮之前,把事情解决,否则夜长梦多,必引来杀身之祸。”
程觉立刻言道:“程某倒是想了个计策,咱们不如......”
“......”
夜浓起风,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越发显得帐内空寂。
张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今日王昊的一封信像是梦魇一般,只要闭上眼睛,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森冷的钢刀,猛地刺向他的心坎,惊得他冷汗狂流,不敢闭眼。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张举还是从榻上爬了起来,走出内帐,点燃一盏灯,再次拿出王昊的那封信,毫不犹豫地放在跳动的烛火上,将其焚烧殆尽。
彷佛......
烧掉的不是心,而是自己的心魔。
望着逐渐化成灰烬的信,张举暗松口气,似乎完成了某种至关重要的大事一样。
正当他准备熄灭灯,转回内帐休息时,帐外忽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
噗通—!
倒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是千斤巨锤般,狠狠砸在自己的心坎上。
张举条件反射般地扭头望去。
下一个瞬间,帘帐起,乌泱泱十余个人提着血淋淋的兵器,凶神恶煞地闯入了大帐。
似是因为掀开帘帐的原因,帐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与自家将士的喊杀声、哀嚎声、倒地声,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刺耳。
曾经誓死效忠自己的十余个将校,此刻竟然提着染血的寰首刀,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张举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下意识一个后仰,噗通一声,跌坐在蒲团上。
他俨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抬手便要抓向不远处悬着的利剑,却见一道森冷的寒芒,带着殷红的血光,从自己的眼前划过,哧啦一声,刺破了背后的军帐:
“你最好别动。”
田钟一剑横在张举的面前,剑锋刚好戳断悬挂的锦绳,寰首刀坠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清脆:“主公,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我们不想离开大汉,更不想给鲜卑人当狗,所以只能委屈了你,你若是愿意主动引颈自戮,那么或许还能留个全尸,可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等不讲往日情面。”
“没错。”
程觉同样挺身而出,冷冷言道:“当初大家被你蛊惑,当了叛贼,可现在大家已经醒悟,我等是汉人,生是汉人,死是汉鬼,绝对不愿意远走塞外,客死异乡。”
“主公!”
程觉欠身拱手,铿锵言道:“还望你能为了这数万将士,引颈自戮,给大家一条生路。”
众将士齐齐拱手,铿锵言道:“还望主公引颈自戮,还大家一条生路!”
张举顿时眼瞪如铃,气得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他抬起一只手,颤抖地指向众人:
“你们......你们......你们竟然......竟然......”
“主公!”
田钟的剑锋横在张举的脖颈:“你莫要忘记了,我等若是将你诛杀,照样可以活命,现在让你引颈自戮,也算是我等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可别不识好歹。”
张举心知大势已去,长出口气:“好,我愿意引颈自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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