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公昏过去后,一大家子人也顾不上悲伤,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到里屋床榻上,直到医官来了,略施几针后,姜老太公才幽幽转醒。
刚醒来,两行浊泪已是缓缓流淌。
“老四呢?快让他滚回来,告诉他,他想做什么就做吧,为父再也不拘着他了。”
众人闻言纷纷落泪。
姜老太公一眼看到了满脸呆滞、双目失神的张氏,缓缓说道
“老四媳妇,坐过来。”
张氏机械般的坐到了离床榻近的地方。
“老大,说吧。”
姜越宁强忍着泪水,缓缓的将奏报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到姜远宁为掩护同袍撤离,切断吊桥为国捐躯后,纷纷放声痛哭。
“四弟真大丈夫也!”
姜赵宁抽泣的说道,自从自己夫人去世后便整日喝酒买醉,被所有人耻笑时,只有四弟与自己交往不断,自然感情深厚,闻此噩耗,他尤为痛心。
姜道宁虽说平日嘴毒,也看不上这个四弟,但此刻也是有些神伤。
张氏却突然反应过来了
“岐儿……岐儿呢?”
看着张氏满脸的恐惧、祈求、期盼,姜越宁也怕张氏也悲痛的昏过去,赶忙说道
“岐儿无事,岐儿无事!岐儿率部突围了,如今……”
突然,门外传来喊声
“大老爷!大公子来信了,大公子来信了!”
“快!快拿进来!”
姜岷的母亲宋氏不管不顾,立刻高声喊道,从一开始她就紧张非常,因为姜越宁丝毫没有提姜岷的情况,姜远宁都战死了,那姜岷……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姜越宁听到这心就放下了一半,这说明姜岷无事,随后立刻说道
“让送信的人等着!等下我要见他!”
说罢,便立刻拆开信封,粗略浏览一遍,心中大定,立刻说道。
“父亲、弟妹,岐儿无事,他率部突围,阵斩贼将莫卢阿朗,此人是害死四弟的贼子之弟,突围后与岷儿走散,辗转大铁关后,千里奔袭又将岷儿带了回来!”
“岐儿还活着,呜呜呜……岐儿还活着!”
闻言,宋氏、张氏两位母亲都痛哭起来。
众人也是一通安慰,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可曾……可曾把老四带回来……?”
姜老太公颤颤巍巍的说道,知道乖孙无事后,此刻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小儿子。
姜越宁闻言身体一颤,哭腔说道
“四弟战……张护不愿四弟受辱,便……便一同跳崖了……”
“老大,给岐儿、岷儿去信!给单继芳、齐双去信!一定要把我儿带回来,不能让我儿孤零零的……”
众人又是一通痛哭。
“知道了父亲,儿一会便写信差人送去。”
姜越宁自知得挑点好听的说说,再这样家里人要受不了,随即立刻说道
“父亲,今日朝会,陛下也许了封赏。”
姜越宁没有停留,继续说道
“陛下念我信国公府之功,提爵伯位,可传一代;四弟追封静乐侯,岐儿继伯位。”
话刚落地,除了张氏仍旧在轻轻抽泣外,竟出奇的安静起来。
……
信国公府随后便接到了恩赏旨意,姜歧甚至被赏赐了一套府邸,其余食邑、金银不等,之后便是开始筹备白事,同僚至交拜访探望等等,不再赘述。
而张氏此刻则变的沉默寡言,一身素白,只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回忆着和姜远宁的点点滴滴。
她至今忘不了,当提爵的消息告诉大家后,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喜悦,直接冲淡了失去姜远宁的痛。再加上消息一传出,多少同僚至交纷纷登门拜访,信国公府重新热闹起来,俨然一副再起之势。
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一切是谁拼来的、是谁拿命换来的,包括在他们嘴中宛若“战神”的姜岷,是谁救回来的。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失望至极。
“花旗,把老爷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去城外庄子上吧!终归老爷还没回来,我们去庄子上等他。”
“夫人……”
婢女花旗明白张氏之痛,也只能按照张氏的吩咐去做,随后主仆二人带着一些贵重物品和姜远宁遗物,在一个不起眼的清晨,从信国公府侧门而出去往城外庄子上,去往那个姜远宁真正的“家”。
这都是后话。
……
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传出后,北都震动。
百姓纷纷奔走相告,陀勒人最少十万大军进攻三关。
同时姜远宁、姜歧的事迹也慢慢传开。
“姜营将真乃大丈夫!”
“信国公府竟出了这般雄壮之士!”
“如此英雄都被胡人逼死,不知道国朝此次能否渡过难关啊!”
“收拾细软,赶紧往南方逃吧!”
“北边估计是守不住了”
无数的小道消息满天飞,百姓惊慌无助,更有甚者已经着手举家搬迁;
不少商贩趁机哄抬物价,粮价一度飞涨;
而御史台闻风奏事,借机发挥,趁机又参了韩国公单继芳一本,将北都民情动荡,全部归结于单继芳前方战事没有进展、尸位素餐、无作为上;
北都无大将,“七国公”之一的护国公府如今承伯位,如今的护国伯岳敬瑜竟“伙同”同属于“七国公”之一的卫国公府(亦继伯位)卫国伯林建侯,集结了一大批荒度时日的武勋将门,向顾青光施压,誓必要争夺到更多的出征名额;
元启帝看着雪片一样的奏本青筋暴发,他已经两三天没有看过手中书卷了;
混乱,便是如今的北都。
……
“小姐小姐,今日的邸报。”
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正沉迷案牍。
“小姐,您先别写了,出大事了!”
这小姐听了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能有甚的大事?你呀。”
说完,将笔放下,从婢女手中接过邸报。
“可不是大事?外面都传胡人快打到北都了,说是有十万人呢!”
这小姐便是那日姜氏兄弟姊妹们饮酒之处“云中别院”的掌舵人,传闻中的沈姑娘,沈灵君。
“我说今日粮价飞涨,原来如此……姜歧?这名字好生熟悉……”
沈灵君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杯子,突然想起那日“无端”向自己敬酒的少年。
“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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