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折彦质,汪若海问道:“府州如何处置?”
王宵猎道:“命邵兴部立即出发,到府州去。麟府一路,还是需要一个师的,人少了不行。”
汪若海点了点头。又问道:“折彦质不回府州,折家军也不需要存在了。宣抚觉得,这些人到何处去?”
王宵猎站起身,在桌前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停下来道:“我们虽然解散折家军,却不是将士的错,不能够亏待了他们。从延安府到绥德军,地方广大,人口太少,就让他们到那里去吧。把他们打散了,与其他地方迁过去的百姓混编在一起,营田吧。对营田军,待遇要好,不要让他们有怨言。”
汪若海笑道:“不管怎么做,怨言总是有的。特别是有的人从军惯了,让他种田,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王宵猎道:“做事,就不能怕人说,嘴长在别人身上吗。但是,让他们说,并不是说不管了。几千人的部队,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想法都有。人类社会,本来就是这样的。官员要做好统计,多少人愿意营田,多少人不愿意营田,多少人无所谓。合理设计这些指标,合理提问,把人们的心思描绘出来。过一段时间,再进行统计,看一看人们心理的变化。从这里面,我们也可以知道施政怎么样,百姓怎么看。”
汪若海一怔,没有想到王宵猎会这样要求。
看汪若海的样子,王宵猎道:“我一直讲,官员要懂一点统计学。他们学了干什么?就是做这些事情用的。具体安排营田,要注意使用内地来的年轻官员,不要随便安排个人。结果事情做不好,两头埋怨。”
汪若海道:“内地的年轻官员,有那么多吗?”
王宵猎道:“不过几万人营田而已,能需要多少官员?我已命李乔木知延安府,兼延安、绥德、保安营田使,具体负责营田。下面的官员,他自己会把握的。至于府州,我准备让郑刚中去做知州,安排好要营田的百姓。”
汪若海道:“这两个人,都是建炎和绍兴二年的进士,骤登高位,其他的官员会服吗?”
王宵猎笑道:“这个年月,做知州知府,还需要其他人心服?多少州军,都是随便找个人做一州之长。”
汪若海也跟着笑,摇了摇头。
近一年的时间,朝廷调过来的这些进士,已经逐步成长起来。如果说治国理政的经验,这些人还差得远。他们赶上了特殊时期,当然有特殊际遇。其中的佼佼者,如李乔木和郑刚中,已经做到知州了。
王宵猎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与折彦质等人在府州耗,干脆全部废掉,重新来过。折家军骨干有几百人,真正可以信赖的亲信一二百人。把他们赶出军队,到后方营田。剩下的人,一部分挑选出来参军,一部分还是要去营田。
石州一带山川破碎,平地很少。即使营田,也容纳不了多少人。延安、绥德一带土地相对较多,离府州较远,较好控制。与其他的蕃部犬牙交错,比较利于边境稳定。
从迟玉平进攻,折可求犹疑不定,最后自杀。到兵权交给折彦质,在保留折家军还是坚决执行命令间摇摆,到最后王宵猎决定废掉折家军。在府州,王宵猎消耗了大量精力,最后的结果也不如意。
边境蕃镇就是这样。他们虽然有比较强的战斗力,保卫地方的决心坚决,但也有很大的缺点。作为地方势力,在地方上难免就有利益,与中央朝廷产生矛盾。双方就在这种矛盾中,跌跌撞撞前行。
在麟、丰、府三州,宋朝一直推行灭藩镇,统一中央行政权的政策。比如麟州的杨家,此时就已名存实亡。后来与西夏发生战事,府州才存在下来。
在北宋,折家也确实是朝廷忠臣,人才辈出。不过到了风雨飘摇的两宋之交,府州的存在基础没有了。这个时候折家的首领一旦三心二意,府州的折家势力就会被连根拔除。
折彦质回到驿馆,坐立不安。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宵猎如此干净利落,自己来了石州说回不去了。而且王宵猎说要解散折家军,从他对自己的做法来看,这绝不是说说而已。
想来想去,折彦质决定给府州寄一封信。这信还不能说得过于严厉,让折家军有想法。又要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早做好准备。最后决定,还是让范圭来一趟石州,当面向他讲清楚。
王宵猎并没有限制折彦质的活动。很快写一封信,交给折家在石州的联系人,让他飞马回府州送信。
州衙会客厅,王宵猎与参政叶梦得闲谈。
道:“参政在府州待了些日子,感觉如何?”
叶梦得道:“太尉的军队军纪严明,又有折彦质维持秩序,府州一切安好。破府州之后,许多百姓都感慨折可求不识大局,最后只能身死城破。”
王宵猎道:“就没有人为折可求尽忠?”
叶梦得摇了摇头:“还真没有。听说折可求死前已经众叛亲离,没人听他的了。”
王宵猎叹了一口气:“折可求也可算是一条好汉,靖康年间立了大功。只是后来金军逼迫,不得不降金。不过,降金之后他帮着金军整合地方,去劝徐徽言投降,就算不得好汉行径了。特别是后来帮着娄宿攻陕州,杀伤极重,就是天大的罪孳了。最后一死了之,这账也只好算了。”
叶梦得点了点头,感叹了一番。道:“李都统原是陕州知州,不知他怎么想。”
王宵猎道:“李都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折可求已经死了,陕州的事也只好那么算了。还怎么追究?”
叶梦得道:“现在折家军中,有许多是曾经攻过陕州的,与太尉手下有仇。他们又怎么办?”
王宵猎沉默了一会。道:“我原本想,折彦质在府州,能够整合折家军,听候朝廷差遣。结果让他出兵,帮着宣抚司占领几个地方,就诸般不顺利。后来想还是算了,麻烦太多。折家军我准备要解散,让他们营田去。由邵兴一师进驻府州,兼管麟府路地方。折家在府州数百年,从此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叶梦得听了,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折彦质在府州,颇有想凭手下折家军,向宣抚司谈条件的意思。当时想他有这个想法,只怕折家军不会存在太久。只是没想到,太尉动作如此快。”
王宵猎道:“自金军南下,很多事情不一样了。折彦质还想如以前一样行事,怎么可能?折可求降过金军,让折家军存在我的心里本来别扭。折彦质再有想法,就只能解散了。”
叶梦得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折家军在府州几百年,功也有,过也有,最后落得这样下场着实令人唏嘘。解散折家军后,折家必然也会被打散,府州的历史就此揭过。
感叹了一会,叶梦得问道:“已是冬去春来,河东路诸事平定,太尉什么时候回洛阳?”
王宵猎道:“再等几天,梁兴把北方几州平定吧。河东路的杂事太多,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叶梦得道:“既然如此,我就再等太尉几天。等回了洛阳,我见过一些大臣,也该回去复旨了。”
王宵猎知道,叶梦得此来,肯定不只是难自己带一道手诏而已。不过他干什么,自己不特别关注就是了。无非是了解王宵猎的军队情况,地方治理如何,钱粮多少,回去给赵构做汇报。此时的王宵猎有什么是怕赵构知道的?他想知道,那就知道,有什么区别?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太原之战万事俱备,只等时机合适了。金军不来,王宵猎也要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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