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风中站了一会,众人来到了另一个偏院。
这个偏院里住着的是无家可归的人,鳏寡孤独,以及各种各样的孤儿。他们的亲人多是被金人折磨至死,自己失去了生存能力,苟延残喘。这些人还有很多是官员的子女,不能不管。
王宵猎走进院子里,众人纷纷起身问好。
看了看众人,穿的大多是布衣,有的人身上的布衣破了,露出里面的芦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王宵猎道:“这些日子,大军将要南返。你们是第一批随着大军南返的人,请大家做好准备。至于穿的,军中会尽量拨一批棉衣出来,让大家吃饱穿暖。”
众人千恩万谢,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王宵猎看着众人,觉得胸口有一口气顺不过来。这些人,除了官宦人家,再就是一些原来中原的大户人家。被金兵掳来北地,受尽了屈辱,有的甚至撒手西去。到了现在,留下的家人只要能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愿望了。
略看了一会,王宵猎便准备转身离去。突然看见面前一个女子,抱着一個两三岁的小儿,那小儿正喜笑颜开。不由怒道:“小儿不懂事,你许多年纪难道也不懂事?让你们吃饱穿暖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福份,有什么好高兴的?”
女子一愣,紧接着涨红了脸。向王宵猎行了一礼,道:“是妾身糊涂了。”
王宵猎冷哼一声,快步出了偏院。
出了偏院,王宵猎在寒风中站了一会。
跟这院子里的人一样处境的人当然还有很多,这些不过是由司令部的军队带回去的人。因为是在大同城里,所以官宦人家很多。在其他地方,普通人就多了。
他们本来是最普通的百姓,金人占领中原后,或者贪他们的钱财,或者仅仅因为身体强壮,被强掳来北方。这几年他们吃够了苦,见惯了世间人情冷暖。托天之幸,他们最后活了下来。
活着,对这些人来说,就是世间最大的恩赐。
正在这时,主管这处偏院的官员跑来。到王宵猎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个礼,道:“适才在院子里,那个小儿虎头让宣抚误会了。下官该死!”
王宵猎道:“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如何与他过不去?倒是她的母亲,在那种情形下,怎么能让孩子喜笑颜开?”
主管官员道:“宣抚误会了。吕四娘并不是虎头的母亲,她还未婚嫁呢!”
王宵猎愣了一会道:“是怎么回事?”
主管官员道:“虎头这孩子命蹇,刚到北地,便就生了下来。一出生,他父亲、母亲便撒手去了。这几年,全靠乡亲们凑着一口粮一尺布活下来。这孩子的脑子不太好使,一见到外人,就以为自己的爹妈来了,所以才会喜笑颜开。”
王宵猎站在寒风中,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吕四娘,还有虎头,我多有得罪。”
主管官员向王宵猎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了。
“哎——”王宵猎摇头叹了口气,带人离开了偏院。
这种故事很多,数十万人大规模被迁徒,最后活下来的连一半都不到,其中包含了多少辛酸?恢复中原,并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还有这无数人,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回到了司令部,王宵猎对众人道:“下个月就要过年了,三天之后我们就要南返。你们在云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抓紧时间去处理吧。云中到洛阳千万里之遥,过了这段时间,再想在这里做事可就难了。”
众人称是,纷纷离开了司令部。
等到众人离开,王宵猎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呼啸的寒风,还有寒风中翻滚的树叶。
粘罕进入中原的时候,尚不足十万兵。就这几万兵力,造成了京西、陕西路过百万人的死亡,几十万人北迁。在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人间惨事,根本不能尽数。
仅入粘罕家的公主,就有归于粘罕的顺德公主、粘罕长子设也马的衍福公主、二子斜保的惠福公主,其他的王妃及大臣妻女更加不计其数。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家甚至数家的妻离子散。
至于平民子女,女子只要长得稍微标致点,就大多被掳去。掳去的女子也很难有好下场,大多被折磨致死。
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候,想象中的风花雪月是不存在的,只有铁与火,生与死。
几十万人的大战,这些日子王宵猎见多了死亡,甚至变得有些冷酷。然而今日见到了等到南归的人们,还是被触动了心弦。尤其是那张喜笑颜开的孩童的脸,从离开那个偏院的时候起,就时时浮现在眼前。
站起身来,站在窗前,王宵猎看着窗外的景色。冬天的大同景色一片萧杀,春天还藏在浓浓的枯枝落叶中。
晚上大同城南的“何家酒楼”外,王彦对牛皋和马扩道:“这一家是云中城里著名的酒楼,主打的就是涮羊肉。云中这个地方,铜器特别有名,打制的铜制火锅名扬中外。”
马扩笑道:“我们只管羊肉好不好吃,哪里管他的铜锅打得好不好。”
说完,三人一起大笑。
进了酒楼,早有小厮过来把三人引到二楼阁子里。进了阁子,就有另一个小厮端了一盆炭进来。
马扩烤着手,笑道:“这酒楼倒是贴心的很,有这盆炭,就暖和多了。”
王彦看了看挂在旁边的菜牌,对小厮道:“先来一个铜火锅,再来三盘羊肉。对了,有适合按酒的果子之类,再来几样下酒。——你们酒楼里,有烧酒卖么?”
小厮急忙道:“有的,有的。我们专门有人从南国带烧酒来,不是本地的低劣酒水可比。”
王彦笑着摇头:“南北的路通了才几天?怎么可能从南国带酒来。不过既然是烧酒,就抚来两瓶吧。”
小厮道:“客官不信,那小的又有什么办法?等会喝到嘴里,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王彦道:“既然伱如此说,那就来两瓶最好的酒。”
小厮笑着答应,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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