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的决策给二十余万灾民一线生机,正午之前,大兴城延兴门外的辽阔旷野里,密密麻麻的帐篷一眼望不见边际,足有数万顶之多,官员们在杨素的吩咐下,将这灾民安置点打造成行军大营一般,先是分为并州、豫州、兖州三个安置点,每个安置点之内,又划出以州名命名的区域,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条理分明、道路畅通。
与此同时,大量官吏衙役也出现在军队和灾民对峙的街道,深入灾民群中宣传朝廷赈灾政策,让灾民退出城池。
灾民激愤的心情终于平息下来,在官员的安排下,纷纷退出大兴城,军队撤回驻地,只留下左右武侯府(金吾卫)两万名士兵负责维护安置点秩序,预备官员和国子监学生在朝廷的命令下,前去帮助灾民登记户口。一些响应朝廷号召王公大臣、民间富户也开始跟随官府赈济灾民,被分配到各个营区生火造饭、煮粥。
但也有一些曾经生活条件优越灾民认为帐篷不如房子、床铺住着舒服,便赖在被攻陷的新昌坊、宣平坊、升道坊、升平坊;如此一人影响一家、一家影响一大群,致使四个坊的店铺、酒肆、客栈给挤得满满当当的。
对于这些无赖一般的刁民,担任“赈灾总指挥”的杨素自然没有姑息养奸,他虽然没有像对待军队那般严峻,却也不会毫原则地宽容,那样只会助长坏人作恶之风。
在他一声令下,军队再次开进四坊,先是对这些据坊不朝着的灾民良言相劝,促使一部分盲从的灾民害怕离开,不过还有一些刁民中的刁民自以为是,认为军队不敢在天子脚下动粗,甚至还有不阴不阳的煽风点火、讽刺谩骂。
然而他们很快就为他们狂妄傲慢付出了代价,被他们讥讽了半天的军队等规定的时间一过,便开始暴力驱逐了。
一家家、一群群刁民一般的灾民流民扶老携幼,被早已恼火万分的士兵向城外驱赶,哭声震天;彪悍的青壮若敢反抗,便被棒打鞭抽。一切反抗得厉害的人,被当场斩首示众,变成了儆猴的鸡,但这还远没有结束,最后这千多户蔑视军队的刁民,一律被登记为奴籍。
这便杨素的深得军心之处,为帅时,他为了打赢敌人,治军严峻,将一些不遵军法抓去当敢死队,收到了令行禁止的效果;可是大战结束以后,谁要是敢去蔑视士兵、辱骂士兵,哪个官员敢去虐待伤残士兵,他绝对是第一个跳出来为士兵讨还公道的大臣。
这些刁民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军队,无异于自掘坟墓、自我毁灭,落下世代为奴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去同情。
正是强硬驱赶和及时的安抚,终于使灾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一家家、一族族都乖乖的服从官府引导,前往三个灾民安置点居住。
灾民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灾民对四坊造成的破坏,令东西二市东主担心利益受损,二市店铺一律关门歇业,不仅如此,甚至京城各坊的店铺也都关了门。京城的危机也从灾民危机转化到粮价危机,粮价也从正常的三十钱步步推高,由此带来的问题是京中粮商囤积居奇,等待时机再以高价出售。
到了第二天,粮价暴涨到了斗米百钱的夸张地步,这绝对是一个会令京城百姓大骚乱、大恐慌的价格。
节节攀升的粮价所蕴含的危机,在某些时候甚至会超过灾民危机,对于这一点,各级官府都有深刻的认识。
事实上,京城并不缺粮。但是百姓人人云亦云之下,盲从大众的大量采购囤积,而设在东西二市的常平仓存储能力有限,当官方以平价把常平仓卖光之后,需要从太仓、广通仓运粮补充,排队等候的百姓见常平仓无粮可信,本能的以为官府也没有余粮,恐慌之下纷纷去私家粮铺采购高价粮,促使粮价进一步提升。
这种事情,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都难以避免,不过那时候更多是盐价,由于人们民智开化,且又有囤积居奇罪约束不法奸商,只要官府通过各种便捷渠道发出公告,受影响的区域和人群都不大。
而在大隋王朝,这种粮价暴涨的影响大得惊人,所以在这种民智未启、听风就是雨的年代,更加考验官府的公信力。好在公信力这种无形却异常重要的东西,杨坚不缺、大隋官府也不缺,当朝廷宣布从广通仓调三百万石粮食进京平抑粮价时,几乎失控的局势立即咔然而止,上午刚刚涨到一百二十钱的粮价迅速回落,各个坊门陆续开放,大兴百姓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这时,各个粮铺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虽然朝廷没有去找他们麻烦,但是上当受骗、买了高价粮的百姓却不干了,纷纷跑去退货,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留下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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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刚过不久,从安置点巡视回来的杨集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延兴门,马车行进度异常缓慢,三个门挤满了争相出城赈灾的车队,有官方的、有王公大臣的、有民间富户的……为了名望、地位,大兴城内的世家门阀和富商都拼了。
不过这种于国有利、于民有利、于己有利的名利观,也是儒家推崇倍至的非义不取的名利观,无疑是一种正确健康、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
马车内,杨集正在考虑凉州的各种安排,按照朝廷的安排,将会把五万余户、高达二十六万人口的灾民全部迁移到凉州刺史府、总管府治下的庭州。
庭州也就是后世的准噶尔盆地南部,位于金山和时罗漫山之间,东北为金山、西部为准噶尔西部山地、南为时罗漫山山脉,是一个略呈三角形的封闭式内陆盆地,后世八大沙漠之一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目前尚未形成。
盆地西侧、南侧有很多处缺口,如额尔齐斯河谷、额敏河谷及阿拉山口,这些山口不仅是准噶尔盆地、吐鲁番盆地的连接通道,还能使西风气流由山口进入,为盆地及周围山地带来了充沛的降水,再加上金山和时罗漫山脉的冰雪融水,使盆地内部河流遍布、百草丰茂,为农业和畜牧业创造了天然的优势。百姓到了那里以后,可以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
大隋王朝将在庭州建立五个县,再在外围修建军事堡垒,防御东北方的大湖区各部、北方的薛延陀、西方的西突厥。
杨集昨天已令凉州总管府司马阴世师先去凉州整顿军队,掌控河西走廊凉州、甘州、瓜州段的安全,确保灾民经过时,免得被吐谷浑、以及和吐谷浑眉来眼去的羌人部落袭扰。此外,又下达了四道命令:首先是向凉州治下各州传达朝廷移民的决策,令各州做好接待灾民准备;其次是命令伊州总管薛世雄率军进入庭州大地清剿马贼、征服散居盆地南部草原之上的小部落;第三是命令礼曹韦云起出使薛延陀,确定大隋和薛延陀的边界,以免日后发生冲突;第四道命令是让工曹王琮率领工匠,前去庭州寻找、确定建城的地址,只要他们确认好地址,便将突厥俘虏押解过去干活。
但是对于杨集来说,首要问题还是粮食,除了军粮、民粮、以工代赈赈济粮以外,还要为大隋和吐谷浑、西突厥或许会爆发的战争备粮。
要命的是这次去的二十多万灾民,虽然可以去庭州垦荒开田,但田地不是那么快就开的出来的,而且开出了,也有漫长时间无产出,这期间的口粮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若是把庭州驻军、筑城俘虏的口粮也算上,那么需要的粮食那就更多了。光靠凉州根本养不了,所以需要从关陇运粮过去。
杨坚在这方面大方得很,一口气就承诺了两百万石,不够再来说,但运输却成了头疼的大问题,虽然可以利用渭水的水运条件把京城之粮运到渭州渭源县,但是从这里开始,将要通过陆路走完兰州、凉州、甘州、瓜州、伊州,然后才到目的地庭州。
虽然“兰州—瓜州”这一段是古丝绸之路,北魏、西魏、北周、大隋出手战争需要,先后投入大手笔去修路,使之成为平坦、笔直的直道,但是大隋火车、汽车,只有马车,这要搬多久?
“瓜州—庭州”段,就更加难走了。
从京城雍州到庭州,整整有十个州,为了减少运输成本、运输速度,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调节法、分段运输法。
调节法就是把凉雍之交、属于雍州(大洲)的泾、岐、秦、渭、原、灵等州的官粮一概搬去凉州,然后以京城配给的粮食补。当然了,这些州的官粮也是百姓上交的租庸调,直接算在两百万石以内也无妨的,免得他们还得送来京城,这样便能缩短运输路程,还节省大量时间、成本。
进入凉州以后,便采用分段运输法,每支运粮队伍往返于两州官仓之间,而不用从头走到尾,若是有人胆敢贪污,一查就能知道在哪段出现问题。
还有节省成本的办法,那就是让朝廷把一部分粮食折成现钱,然后让他拿钱去凉州采购百姓手中的余粮,粮商们也是这么干的,若是官方出面的话,定能从粮商手中抢到这部分粮食。
除了以上这些办法,杨集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地图上伊犁河谷一带,这一带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在后世有“塞外江南”的美誉。
目前这里属于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的地盘,但由于他被契苾部、薛延陀、射匮可汗夹攻,对这一带的掌控力不强,处于泥撅处罗可汗和契苾部争夺的地带,契苾部现在已经被高颎说服了,已经和大隋达成了结盟之议,所以目前不能立刻攻打此处。
他目前最重要的使命是先巩固现有地盘,将庭州正式建立起来,至于战争方面,也是先以慕容伏允的吐谷浑为主,他既然敢在大隋与步迦可汗交战之际在凉州大地搞事,就应该承担一切后果,别以为道个歉就行,大隋王朝还不至于那么窝囊。
正如杨坚所言,吐谷浑居高临下,俯视着凉州、雍州、益州北部,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一般,所以吐谷浑必须亡国、此地必须属于大隋。
当他回到王府,在大门口张望的门房管事上前拱手禀报:“殿下,滕王在府内久候多时了。”
“嗯,我知道了。”杨集步入府门,心知杨纶这家伙是道别来了。
杨纶被任命为兖州大总管的时间只有四五天时间而已,连主要佐官都没有配齐,再加上有杨达前去河南赈济灾民,所以他用不着着急过去,但是随着灾民大举涌入关中,他哪怕是孤家寡人也得去了。
正好杨集也有些十分重要的话要交待他,既然自己来了,倒是省得上门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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