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萧瑀默默的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裴矩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便话题一转,目光凝视着萧瑀,缓缓的说道:“还有一件与贤侄有关的私事,作为长辈,我想提醒提醒贤侄。”
裴矩语气之中充满了长者对晚辈的关心,这也是他厉害之处,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和人拉近关系,一步步的亲近于他,但是对方却感到到真诚,而不是刻意为之。
当然了,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忽悠人,否则事情败露,一切努力都会轰然坍塌。
“还请世叔明示。”萧瑀这个人比较纯粹,这是因为家族之事自有长兄萧琮、三兄萧瑑、四兄萧璟、五兄萧珣、六兄萧玚操心,而且他从小就在父母和兄长姐姐的呵护、在无比优越的环境中成长,所以他比较天真、思想也比较纯粹。
现在的萧瑀,类似于岳不群保护的下的令狐冲,不过两人的行为恰好相反:令狐冲是黑白不分、是非不分,总是给弱势的‘华山派家主’闯下大祸;而萧瑀眼里的官场,却是黑白分明、非黑即白,他认为白的,理当嘉奖;黑的,必须绳之以法,正是因此,他才把法曹干得这么起劲。
在萧瑀看来,犯官的背后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让他有施展才华空间,只要把他推崇的法治理念推广到全凉州、全国,哪怕是仇敌满天下,他也乐意。
虽然他一出道就跟杨集混到现在,但问题是他干这种事的时候,根本不去考虑对方来头、更不用权衡自己的利益得失,只要接到举报、抓到犯官,然后顺藤摸瓜挖出一大批人即可,所以直到现在,他的官场智慧非但没有进步,反而还有退化的征兆。
论起人情世故、处世智慧,便是同样被保护得好好的萧颖都比他强了很多很多。毕竟萧颖是女孩,一旦嫁了人,她在府内的一举一动,无不代表着萧氏的家教和涵养;出了门,则是代表娘家和夫家,故而她从小学的就是这些与人相处的知识,这又哪是一心学习治国之道的萧瑀所有比?
此时萧瑀被裴矩一一带动,最初的戒心已经荡然无存,便恭恭敬敬的求教了起来。
“关陇贵族集团乃是天下毒瘤,它的存在,令天下一直处于紧张的气氛之中,你休要与关陇贵族交往,尤其是你岳家独孤氏,更不能亲近。”裴矩语重心长的说道:“而你萧家是现在的第一外戚,若你与关陇贵族靠近,则是意味着背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还是老的辣,裴矩这个劝告就像一记警钟在萧瑀心中敲响,令他心中对裴矩深为感激,他深施一礼:“世叔金玉之言,时文铭记在心。”
其实裴矩这种话,他的兄长们说过了无数次,尤其是他的至交好友的李渊,由于身为李氏家主、独孤家外甥、窦氏女婿之故,更被兄长们视为毒虫猛兽,让他与李渊绝交。
但他就是不听。哪怕萧琮无数次请出家法来收拾他,也没卵用。
萧琮和萧玚之所以把他扔在凉州以后,就不闻不问,倒不是让他自生自灭,而是希望他在当杨集走狗之时,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和关陇贵族反目,只要他臭成杨集那样子,包括李渊在内的关陇贵族子弟自然对他避而远之,到时候,他送上门去,人家也嫌弃。
然而这种话由一个外人来说的时候,却一下子就解决了兄长们苦恼多年的老大难。
。。。。。。
与此同时,州牧府议事仍在继续。
杨集先是和阴世师、杨善会等人商议完大政方针,再将凉州诸将召集而来,向他们宣布凉州军的下一步决定。
当得知杨集要解散降兵、放两万士兵回家休整的时候,众将纷纷提出了异议,表现得最为激烈的,自然是颇超器、杨铁、契苾作易、慕容延这类外族将领。
毕竟在他们的观念之中,军队代表强大,一旦手中拥有一支声势浩大、兵强马壮军队,那么一切都会有,所以对于杨集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颇超器拱手道:“大王,我们凉州兵马虽多,可是我们还肩负着消耗、歼灭吐谷浑的重任,当军队分摊到各州之后,能够做机动之用的军队其实非常少了,为什么要自断臂膀,生生裁掉十三四万大军呢?”
这次北伐大湖区的战争中,折损的军队主要是韦云起率领的一万羌兵,他们在白狼原一役,基本上是打残了。至于杨集率领的精兵、李靖率领的伊庭联军、以及崔师所部人马都没有怎么损失。
接下来在跟突厥兵作战时,实际上阴谋多过于硬战,当杨集在受降水出山口伏击阿史那俟利弗设后,便代表西部突厥精锐尽失;当他们杀入东突厥,几乎都是屠宰散居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遇到的像样的战斗只有杨集破阿史那步利设、颇超器破阿史那俟利弗设那两场,而主战的士兵又是以降兵为主,所以隋军精锐的损失不大。
但是大湖区的降兵、范夫人城及其附近的降兵和俘虏奴隶,加起来有十多万人,如果再把暂时卸甲归田的两万隋军算上,那么杨集这次裁掉的军队,足有十三四万之多。
在吐谷浑军队被牵制在各个对峙节点的情况下,这样一支数目庞大的军队,足矣横扫吐谷浑了,然而这些士兵在杨集一声令下,要么是去鄯善屯田、要么是回老家团聚去了。
这样一个决定,多少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你以为我想裁军吗?我也不想,但是凉州养不起!”杨集将一个册子扔在桌子上,无奈的向颇超器说道:“我们凉州军民一直靠朝廷供养,圣人也愿意继续援助我们,但是朝廷援助我们的粮食,至少有两成消耗在了路上;如果把雨雪天气算上,那么平均下来,有三成被民夫、护粮队吃掉了。这样不仅消耗巨大,而且还导致民夫脱离了农田,影响了他们自己的生产和收益,长此以往,必伤国本。如果不用朝廷来援助,我们却要养这么多军队,凉州军不出半年,就会陷入无粮可食的窘境,若是秋收欠收,整个凉州军民都要饿肚子。”
恢复成长史的杨善会点头道:“大王说得不错,如今的军队,已经是我们所能的极限了,我们该做的事情,是休养生息,而不是盲目保持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
按照原先的计算,凉州到了明年春粮收获之时,就能实现自给自足,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先是奴隶贸易和丝绸之路走得太顺,使大量奴隶和商人拥入凉州,奴隶暂时没有收成,需要官府养;商人没有带来粮食,需要吃凉州产出的粮食;接着是北伐战争的爆发,这又耗了不少粮草,供养原有的军队就已经有点吃力了,现在一下子多了十多万青壮、十多万草原牧民,若是继续把这些青壮当军队来养,凉州各级官府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穷得只剩下钱的破落户了。
若是杨广如同杨集之前所料,真的开来几十万大军,而凉州却是一个穷光蛋,杨广也只好动用几十上百万民夫,从关中运来粮食,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有伤国本。
所以无论是从凉州的实情出发、还是从或许发生的亲征来看,杨集都要休养生息、广积粮食,而不是继续无度的挥霍。
看着众将一脸不舍、肉疼的表情,杨集笑着说道:“我让这些降兵去鄯善屯田,并非是彻底的散掉,而是效仿中原府兵,农忙时务农、农闲时训练,待我们有了雄厚的家底,或是战争需要,会再把这些军队调来作战。”
“大王英明!”众将闻言,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这些降兵充满了野性,不仅要训练,也要监督和驯化,他们到了鄯善以后,名义上仍然隶属于军方。”说到这里,杨集点名道:“薛举、颇超器!”
“末将在!”薛举、颇超器各自上前一步。
“薛举,你已经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凉州兵曹,便由你暂代鄯善屯田军总管之职;颇超器暂代鄯善屯田军副总管之职,与杨铁一起辅佐薛举管理屯田军军事训练。”鄯善是有行军总管的,所以杨集任命他们为鄯善屯田军正副总管,权限是只管这支屯田军,其他一切与他们无关。当然了,鄯善总管也管不了他们,所以屯田军算起来,是隶属于州牧府、或是杨集的军队。
“末将领命!”薛举大步上前,从杨集手中接过凉州兵曹印。
“韦云起,你为屯田军长史,负责管理屯田军一切政务。”杨集目光看向了韦云起,韦云起奉命去剿灭大湖区北部的薛延陀残部,然而薛延陀残军听了隋军大举来攻的消息后,便先一步逃掉了,使韦云起无功而返,不过他在白狼原一役中立下了大功,为李靖占领鲜卑大草原、杨集合兵剿灭慕容卑创造了宝贵的战机。
之所以没有任命韦云起为总管,是因为韦云起弃笔从戎的时间短,资历和累计起来的战功都不如薛举多。
薛举虽然有点“不思上进”,可是连后来的尉迟恭都步入军队了,杨集若是不为薛举争取应得的封赏,那便是赏罚不分,以后又如何带领这帮文武?
至于韦云起,他以前是凉州礼曹,搞外交是一把好手,所以杨集打算让他主管包括教化、律法在内的一切政务。
“末将遵命。”韦云起拱手应命。
“都回去吧,你们休整三天,便带着屯田军前往鄯善。”杨集沉吟半晌,又说道:“而鄯善那边,我会让窦庆刺史做好接应准备,并且给你们安排好屯田之处。”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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