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之言,我一定如数转告。”张出尘行了一礼,委屈巴巴的走了。
公子让自己回来的时候,说是自己说这句话,杨家人一定感激万分,可现在……?
“阿娘,这是为何?”杨玄感问道。
“为何?”杨郑氏冷笑道:“圣人此刻对我们心存怨气,这口怨气若不能及时发/泄,日后一旦爆发出来,势必令我家分崩离析、伏尸累累。”
“若是我们主动把一些‘罪证’交给御史台,让圣人惩罚一番,便能冲淡圣人怒火,而当前,你们的老子尸骨未寒,圣人即使惩罚,也不会太重。”
“这便是卫王的用意所在,可比我的‘关闭府门’之策高明得多,等到我们遭到惩罚以后,再‘关闭府门’,也就不那么突兀了。可你们这两个蠢货,丝毫看不出卫王用意不说,甚至还将好心当做驴肝肺,怒斥人家小姑娘!”
经她这么一说,杨玄感、杨玄纵方才省悟了过来。
“你们欺善怕恶、恩将仇报,丢人!”杨郑氏重重的一顿拐杖,恨恨的说道。
“……”杨玄感、杨玄纵闻言,顿时满脸通红、羞赧之极。
杨郑氏看了他们一眼,不禁叹息一声,无力的挥了挥手:“都滚吧!”
“喏!告辞!”叔侄四人,如蒙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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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出了劝善坊的杨集坐着马车向皇城驶去,不过高颎这个老头跟个无赖似的,自家有车不坐,偏偏就赖上了他的马车,对于这种不要脸的人,又能如何?
总不能一脚将他踹下去吧?
“大王,你变了!”盯着杨集看了老半天,高颎忽然语气幽幽的说了一句。
杨集差点给呛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我的第三个孩子也在今年诞生,我能不变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官场之心,变了。”似乎也觉得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不太好,高颎微偏过头,望着杨集侧面的车窗,面露回忆之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狂放不羁、率性而为,如今,也进入官场规则之中了。”
杨集默然不语,他承认高颎说得对,但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因为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做出什么恶作剧,大人只是会心一笑,顶多就是啼笑皆非呵斥几声,然后装作愤怒的轻轻抽几巴掌。长大以后,要是为所欲为、我行我素,仅止一件错事就陷入人人喊打的窘境。小到一家一族、大到一城一国,莫不如此。
他有母亲妻儿、有大群忠心耿耿的属下,若是像令狐冲那般自私自利、是非不分,所有人都要倒霉、甚至都会死。
高颎见他若有所思,心知他也明白了,笑着说道:“你少年高位、又深得圣眷,真不知有多少人在嫉妒你;越是这样越要当心。”
默然半晌,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性子太硬,以后最好还是收敛收敛,这朝堂之上,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或许暂时拿你没辙,可若是记恨在心、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总归有你吃亏的时候。”
杨集点头道:“受教了。”
不受教不行,光是论起做官,现在就没几个比得上他,不说别的,只看高颎当了这么久的宰相就看得出火候来。
宰相,可不只是能力的问题,还要与各色人等博弈,并且游刃有余的协调各方势力、令大家皆大欢喜。
没这能耐!
宰相是当不久的。
“自处道公作古,我一直在思索一件事。”高颎自顾自的说道。
杨集问道:“何事?”
高颎轻叹一声,神色落寞的说道:“我十七岁入仕,自那以后的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夙夜难寐,不敢当名相之称,起码称得上句恪尽职守,不负先帝、圣人托付。但近年来,精力渐渐不济,政事上多有疏忽,不是忘这儿、就是忘那儿。既然年老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当放下朝政,即可为后进让路,又能含饴弄孙、颐养天伦。若是眷恋不去,坏了一世清名事小,误了朝廷大事可就误国误民了。只是大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变革时期,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我又有些放心不下。”
高颎患得患失的说到这里,忽然坚定的说道:“今天见了杨家人的表现,坚定了我请辞之心。”
“老了老了,我也自私一下,决定把有限的生命,尽数用到教导子弟这一块,省得他们犯下杨氏今日过错。”
杨家人的表现,令高颎反思已身,得出的结论是诸子中,也没一个是有能力的强者,所以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杨家子弟因为托杨素余荫庇护,方始过了这个难关,可他高颎非但不是杨广的从龙之臣,反而是和杨广有仇,如果把杨家子弟的作为换到高家子弟身上,高氏必死无疑。
诸子之中,比较拿得出来见人的是三子高表仁,可他比杨玄感还要胆大包天、胆大妄为;当年自己被免职后,他竟然对自己说:“司马仲达托病不朝、隐于野,于是遂拥有天下,您今天也有如此际遇,焉知不是福份?”
有着这样口无遮拦的毛病,纵是天纵之才,对于高氏而言,也是祸大于福。
家有‘逆子’,这又进一步坚定了他的隐退之心。
“相忘于江湖、好聚好散,未尝不是君臣之谊的延续。”杨集知道高颎怕了,他不是怕死,而是怕高家后继无人、香火传承断绝。
“我也是这么想的。”高颎呵呵一笑,捊须道:“明天早朝,我就向圣人递交辞呈、乞讨骸骨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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