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好好说话的尚昌一下手没稳住,将案上的一碗热粥直接打翻了去。
只见他面上的沉稳温和,在这一瞬间骤然褪色成为一片惨淡的苍白之色。
他仿佛耳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直接炸开,尚昌瞪圆双眸,他用一种新奇的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蜀辞,就仿佛再看什么怪物一般。
下一刻。
他竟是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一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表情。
齐善还在没心没肺地啃着饼子,他极少见自家性格沉稳的弟弟这般失态狼狈过,不由捧腹大笑道:“你这是闹哪一出,不就是男人不愿意同女人继续睡觉了吗?也值得你吓成这副没出息的怂猫样。”
话刚一说话,他陡然意识到好像将自己这只怂猫也一起连带着骂了进去,面上笑容也不由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蜀辞见尚昌这副反应,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她缓缓眯起眼睛,神色看起来透出几分危险之意,但到底并未露出杀气。
尚昌缓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朝着蜀辞深深一礼,面上带着难以言说的敬意。
起身后,再装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了回去。
齐善也被尚昌这副反应给吓到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用手肘用力撞了撞他:“你小子闹哪门子名堂?”
尚昌一脸苦笑,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额头满是薄汗,目光紧张地看向蜀辞,语气都不自觉地恭敬了许多,道:“您确定过往他是知晓您想要吃的不是他,而是他身体里的业障吗?”
他的称呼,已经都不敢直接唤她薯姑娘了,而是悄然换做了‘您’。
蜀辞危险眯起的眼眸缓缓恢复原状,她淡淡说道:“吃他和吃他身体里的业障,不是同一个意思吗?”
尚昌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自是大不相同的,若只是单纯的猎捕者对食物说这话,自然只是为了吃他填饱果腹之欲罢了。
可若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这话,却可以是有很多种含义的。”
听到这里,蜀辞神色一静,她细细回想一番,好像自己过往风风火火喊着要吃他,都并未提过只言片语的业障。
而她从狐狸变成女人的时候,那小东西似乎并不知晓,当时她的本体就是那只狐狸。
所以,从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要吃他,是做为一个女人要吃他,而不是真的想要将他吃进肚子里?
蜀辞整个人好似醍醐灌顶一般乍然开窍明悟了什么,她神情紧张地看着尚昌,又恢复成了那副不耻下问的诚恳模样,道:
“所以,那在他的眼中,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你能不能给我吃掉’,亦或是‘你若是愿意乖乖从了吾辈’,‘吾辈定会让你死得美美的’,‘保管叫你欲生欲死,让吾辈饱道飘飘欲仙才好’之类的这种话,原来歧义很深,是会叫男人误会的吗?”
齐善与尚昌两个人直接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惊脱臼了。
这哪里是歧义很深,分明是坦白露骨到恨不能直接将人勾到床上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这是什么炸裂的发言?!
青楼女子都说不出这般放荡不羁的话来吧?
尚昌倍感头疼,心中对百里安更是深感佩服不已。
面对这样一个‘如财狼,如虎豹’的可怕女子,他竟然还能够做到动心那种地步,当真是不容易。
“虽……虽说不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您有没有考虑过,在您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的时候,在他眼中,不像是在求食,更像是在……”
尚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蜀辞的脸色,踌躇迟疑许久,才说出那个词汇来。
“更像是在,求爱呢?”
蜀辞脑子轰然一炸,仿佛从天灵盖在这一瞬间灌入了许多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的知识一般。
她眼中掀起了一阵疾风骤雨,混乱至极,震惊地看着尚昌,这一刻,嘴里竟是苦涩难堪:“所以,这一直以来,吾辈都在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对吗?”
勾搭撩了人还不自知,难怪一开始那小东西会是那样一副防着色胚严阵以待的恪守模样,半分不让她逾越雷池丝毫。
莫说近身吃他了,便是连摸手都极其困难。
可是直到后来,在他心中,他分明觉得自己不怀好意,是在馋他的‘身子’,可他却还是一步步对她放下了底线,愿意与她睡同一个被窝,帮她抱尾巴,暖身子。
所以在那无名的荒岛之上,他竟是抱着那样一番心思与她结合的吗?
而她却全然不知,只当他是畏惧肉体的疼痛,故此才用双修的方式,占了她的身子,迟迟不肯守约。
原来,守约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傻的那个人原来是她。
难怪昨夜,她提及业障的时候,他竟会露出那样一副令人心疼的表情来。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换做其他人,遭遇这种事,怕是早已拂袖怒然离去了吧。
可他却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依常照旧地帮她暖着身子,烤了蜜薯,做了早膳,用雪银鱼换来山猫女的氅衣给她。
世间有温柔如他这般的人,还偏偏给她遇上了,落入了她不可分割的生命之中……
莫名的,蜀辞胸膛之下的那颗冷漠狐狸心,竟有几分按耐不住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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