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偏首避开她伸过来的长舌,心中感到好气又好笑。
所以在这船舫里,竟是还藏有着这样一只艳诡?
他躲避的动作明显惹来对方的不快,她眸色开始变得深红可怕,僵硬吊起的嘴脸露出一排森森如巨齿鲨般的利齿。
穿过衣领在他胸口里摸来摸去的触手也随着她激昂的情绪而紧绷,虽目不能视,可百里安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触手间开始生出细密的倒刺,无言彰显着她的愤怒。
那怪物眼瞳猩红,开始渗血,模样吓人。
“不准抵抗回避我。”
百里安蓝眸低垂,他忽而一笑,薄唇浅扬,竟不退反进,上前两步任由那尖锐的触手刺伤自己。
他伸出手,手指竟是主动触碰地贴进那怪物诡异的唇,道:“你为何……能模仿盗用她的皮囊?”
那艳诡听不出百里安话语之中暗藏的危险之意,只是身体天生的本能,为他的触碰贴近而感到愉悦。
她眯起眼睛,眼眸里的血色重新退散成为正常的漆黑之色,脸上恐怖的模样变化也随之退散了下去。
那艳诡还未传达新的意识,他身侧的墙壁却忽然延伸出一张老人头的脸来,那张脸生有鹰钩鼻,方目黑嘴,嘎嘎寒声笑着。
“她是艳诡,活着的时候是一个美丽强大的诡异女人,为情人所骗,挖空了身子,只剩执念维持一张皮囊,她那情人在光渊之日迫不及待地披上她的皮囊试图躲避大灾,结果这执念未散去的皮囊反而汲取了光渊的力量从而异化,把那情人吞噬吃去,白骨祭献给了这河下幽船,从而成为了这船舫中的船客一员。
她皮囊空空,是为无相,船舫收了她的船前,她给了足够充足的入住钱,舫舫给她找了零,亦是赋予了她特殊的能力。
这股能力便是从活物身上汲取不一样的情感,从而模仿复制出一副新的皮囊来。”
这墙壁上的老人头逻辑十分清晰。
虽模样五官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围,可这精神味道,却像是人类。
沧南衣曾经说过,这河下幽船曾在昆仑山中存在过一回。
这也就意味着,这河下幽船必然在阴差阳错的际遇,吸食了人间的生灵。
这墙壁上的老人头同这里的怪物并不一样,他拥有着自主的人类语言和逻辑。
百里安朝着那老人头投入探究的目光。
那老人头面上怪笑着:“小子,看你这模样,想来应该是人间的妖族吧?看你骨龄不大,却如此‘走运’竟然误入到这种地方来,你既然有勇气来这河下幽船,必然是知晓比船有着特殊法门,能够连接现世。
不过我还是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千万年来,能够打破六道界限者千万年来本就少之又少,这个世界里的诡秘黑暗种族无数,留存的文明与时光也有了亿万年之久,你觉得为何从古至今人间都未有过任何只言片语关于这世外之世的传言?”
那老人头在这里与诡秘的怪物相伴多年,如今突然嗅到了百里安身上人间的气味,他丑陋的面容难掩幸灾乐祸的兴奋之色。
他那张脸从墙壁里突起,似是恨不能从那墙面里挣脱出来,将脸皮贴在百里安的身上。
“因为在这世上,还从未有过任何人,来到这个诡异的玄渊世界里还能够安然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那老人头神经质地呵呵起来,那声调里满是嘲讽的意味,虽是在对百里安发问,却丝毫没有要让他回答的意思。
充满恶意的声音带着几分引导蛊惑他走向崩溃绝望的意味,再度徐徐说道:“因为……”
“因为一是不能,二是不愿。”百里安眼眸微侧,淡淡扫过那怪物的面容,唇角勾起,却根本不给对方满足他那恶俗味儿心理欲望快感。
“误入此世界这,为这磅礴玄渊的世界规矩所束缚同化,纵然是拥有着夺天地造化大神通的帝仙,也无法在此地全身而退。
纵然退一万步说,当真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离开此地,可时过境迁,那些误入此地的人早已被污染同化成为面目全非的怪物,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已经没有半点他们的容身之处,但这个世界里的生存规则,对每一个怪物似乎都是一视同仁的。”
百里安那过于冷静的分析发言,堵得那怪物面色涨红如猪肝之色。
老人头面容有种气急败坏的扭曲狰狞,言语里满是恶毒地诅咒之一意,说道:“面目全非的怪物?要不了多久,你觉得你会比我还要好看到哪里去?纵然面目全非,但至少我成为了这河下幽船的船客,至少有着一方容身之处,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胜过了这世间万千的怪物!”
百里安垂眸道:“容身之所?如若说这容身之所的代价是身子被吃尽,只余一张脸在此日夜苟活,这般优胜于他人的条件,不要也罢。”
那老人头不怒反笑,笑容诡异道:“你若将身子交给我,让我吃掉你的脸,你我共用一个身体,占用一个船客的名额,你我便能够成为在此地身躯最完整的船客,相信要不了多久……”
嘭!!!
那老人头话尚未说完,那艳诡的一只手臂便化为巨大的触手,将他的脸狠狠砸进了墙壁之中。
打断了他的话语。
老人头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下一刻,他有从扭曲的墙壁里,另一个角度像一颗丑陋的果实冒了出来,长长的鹰钩鼻歪折着,牙齿也被打落了几颗。
虽说船上的船客之间在一般的时间里不允许相互残杀,但论实力来看,那艳诡似乎是在老人头之上。
借着特殊的规则生存规则保护,老人头将自己的脸伸出来些许,狼狈又得意地晃啊晃,面上笑容可恶:“虽说他是你带进来的,可是做为祭品,人人都有资格争夺于他,即便我不抢,还有其他的船客会垂涎于他。
艳诡,你虽然实力在我之上,可这里仍旧有着其他神秘的船客实力在你之上,你不将他做为房钱租金抵押给河下船舫来续自己的入住日子,一旦时间到期,你便会和他一样,从船客成为祭品租金,为其他人争夺,只是为了求一时男女之欢,便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艳诡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阴森森地看着他,能够入住这里,成为一方怪物之中小首领级别的诡怪,显然是拥有着超凡的学习认知能力。
老人头自入这船舫里以来,极少与这里的怪物沟通交流,更莫说发出人言之语了。
今日他如此话痨,人类的语言滔滔不绝,无非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了同族,格外兴奋。
而就这么短暂的过程里,这艳诡便已经彻底掌控了他的语言,她有些暴戾的吊起僵硬的嘴角,森然说道:“他是我带进来的,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若是敢争夺他为祭品,我就杀了谁,将他当做祭品献给船舫。”
老人头啧啧感叹不已,看向百里安,打趣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的恶意,道:“小子,你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是让艳诡这般的喜欢你,甚至为了将你留在身边,不惜主动打破此地的规则,我看如今你唯一的选择,便是乖乖从了她,只要你能够填满她那空壳子下的欲望,想来她也会拼尽一切的将你留在这里。”
百里安笑道:“留在这里,变成怪物吗?”
老人头道:“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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