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掺着剑鸣之音,有些凄美的响彻在山林清寂里。
停下的脚步继续向前。
白靴踩着泥沙,自黑暗中留下一行行脚印。
黑暗之中,唯有一双明亮的眸子被大雨打得有几分薄寒。
薄寒之余不知为何又带着几分意义不明的哀怨与委屈。
雨中的白衣女子缓缓蹲下身子,细长冷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百里安面颊上的一缕湿漉黑发。
纵然此刻对于百里安而言,身前有着一个鲜活的人,可他却没了进食的力气。
女子用神色难辨地目光看着他,并未持续很久,一声轻叹里她将他自泥水中扶起,背脊轻靠一处荒石。
纤长的指尖缓缓拂过他的眉眼鼻唇,好似要将他现下这副模样临摹至心中一般。
最后,轻轻搁放在他冰凉唇上的指尖缓缓递送进去,尖锐的獠牙刺破指尖肌肤。
温热的鲜血就好似灌溉即将枯萎的生命一般,缓缓流入他的口中。
百里安紧锁的眉头轻轻一颤,感受着口中温热熟悉的味道,他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
轻轻含住那根纤长冷白的手指,像是一只幼犬喝奶一般,舌头轻舔吸吮。
齿间的手指轻轻一颤,不知是觉得被舔舐得太痒还是因为某种紧张情绪。
百里安冰冷空荡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丝热度。
他贪婪的吞咽着,这鲜血虽然分量不多,可却出奇的甘甜,在他潜意识里,甚至觉得这鲜血的味道更甚林苑的百倍千倍。
只是少许,便让他胸膛下的尸珠停止破裂,效果惊人。
可指尖的血再怎么香醇诱人,可不足以弥补他身体里的空缺。
百里安虚弱得睁开双眼,尸魔特有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的能力似乎也便弱了许多。
透过重重黑暗,他只看到女子半张脸的模糊廓落,她拥有着弧度完美的光洁下颔,以及那紧张微微抿起的唇。
他歪了歪脑袋,松开齿间那根手指,通过鲜血滋润的嗓子能够勉强开口:“走……走开……”
直接饮血会同化她人,沦为跟他一样的尸魔。
纵然饥渴,也要压制住本能。
女子的声音幽幽自黑暗中传来:“不饮血,你会死。”
百里安血眸虚弱半阖,瞳中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了一抹悲伤,他喃喃道:“我已经死了……”
百里安虽然生性纯善如水,可内心深处却是如铁一般的坚强,他虽弱小,但绝不会轻易在她人面前流露出一丝懦弱悲伤的情绪。
许是现下身体太冷,太虚弱,所以才会在不经意间释放出心中的绝望与悲凉。
女子将那双血色眸子看得真真切切。
被獠牙刺伤的那根手指微微蜷缩颤抖。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动静。
那是女子扔下了手中佩剑。
她空出双手,将百里安紧紧地、失而复得般地抱入怀中。
天地间的风雨仿佛刹那静了过去。
百里安不禁睁大双眸。
他侧脸枕着对方柔软的胸口上,耳边那紊乱急促的心跳这这般有力而清晰。
就像是一首乱曲,谱写出无尽杂错深沉的心事。
女子纤细的双臂抱紧百里安的脑袋,力道大得好似要将他揉进骨头里,埋入灵魂中。
百里安感觉到对方正在轻吻他的湿漉的头发。
她颤抖的声线漫过了乌云暴雨:“对不起……我找了你两百年,我不知……我真的不知你原来……”
百里安意识乱成一团线,僵硬的两只手不知做何而放。
这个女子是谁?
两百年?
她难道认识自己。
头又开始一阵巨疼,仿佛有人用一个凿子狠狠敲碎他的脑袋,试图挖出隐藏最深的记忆。
身体里的渴血欲望尚未散去,识海里的疼楚翻滚不休。
意识奔散之下,百里安口中发出细细的低呜之声。
女子抱紧他的力道微松,却是缓缓地沉下了身子,柔软的弧度在他面颊轻蹭。
很快,纤细的颈代替了原来的位置,贴紧着他的唇。
她道:“不可以不惧的,死亡太冷,太漫长了,你或许见过黄泉之水,三生之石,可当你迈过那冥府大门,便再也无法回头见你想见的人了。”
百里安嘴唇贴着她的肌肤,声音有些模糊:“我想见的人?是谁?”
女子声音有些隐忍的痛楚沙哑,甚至是自责:“一个可以让你奋不顾身的人。”
百里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女子清冷的嗓音渐渐温和:“饮我的血,让我带你离开这片黑暗。”
百里安问:“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声音哀求:“求你,饮我的血。”
百里安皱眉:“你会变得跟我一样。”
女子轻笑出声,语气却很自信:“不会。”
如果跟他一样,同赴黑暗,那她倒也是得偿所愿。
百里安本就不是什么扭捏造作之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自信与肯定,便也不再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欲望。
他反抱住对方,由于体内的极度渴血,动作力道很大,就如同她方才抱他一般,狠狠用力的圈进了怀中,獠牙带着渴望的温柔,刺破肌肤。
那犹如甘泉一般的温热液体在他喉结滚动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那鲜血之中蕴含了极为神奇的气息与力量。
于百里安而言,就像是世间绝佳的圣药,滋补着他的灵魂。
他没有察觉到,在他吞咽的过程中,胸膛之中的尸珠裂痕竟是自主快速修复。
透明的尸珠其中所含的血气竟是溢得满满,以至于内体天赋自行开启,血色彼岸花在他肌肤之上悄然盛放,透露着死亡气息。
而他丹田气海处的阴阳道鱼却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机一下子变得无比充盈,旋转的速度惊人无比!
女子高高扬起头颅,雪白修长的秀颈弯成一个煞是好看的弧度,明亮的双眸映照漫天的幽暗。
本该是一个极为绝望的画面。
可她眼中,却含着光,藏着火。
那光,那火,好似劫灰之中燃出的一缕希望。
百里安进食极有分寸,亦或者说他是一个极为擅长抑制自身欲望的人。
待到身体脱离危险得时候,纵然那鲜血诱人灵魂,他仍是僵着手臂,慢慢的松开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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