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片鱼一般,刀锋稳稳抵住他的下巴,向上一削。
动作潇洒凌厉,竟是毫不费力地将他整张面皮生生削落下来。
“啊啊啊!!!”周清让的惨叫声并未持续多久,面上的平滑的切口之中瞬然焚起了蓝色的火炎。
风雪灌入屋内,那火势迎风就涨,嗤腾一声,已是将他整颗头颅焚烧殆尽。
两人交手实在太快,以至于战局结束了。
管越都不敢相信实力接近渡劫并且兼有血煞之力的周清让就这么死了?!
他面颊狠狠抽动,如临大敌地看着立在斜斜一角阴影里的黑衣男子,问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弑杀仙使?!”
那人影抬刀拭刃,冷冽的刀刃映照出一张冷酷英俊的脸来,剑眉斜飞,唇薄如削,目光却是比那刀锋还要冷寒。
他缓缓说道:“敢动我妖盟的人,做好流血的觉悟了吗?”
听到妖盟二字,管越心中一沉。
今夜林昆向那狐妖讲述了太多关于丰虚大人的计划与秘密。
若是叫他成功救走这只妖狐,当真是后患无穷。
尽管心中悔意大生,管越却也无可奈何。
他阴沉沉地看着提刀的青年,寒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对于他的寒声发问,神情冷酷的青年竟也有礼有节的微微颔首致意,眼神却如看死人一般。
“一滴血成员青枝,参上。”
“你就是青枝?”
管越身为仙使,曾多次向妖盟出手,暗掳女妖,对妖盟亦是多有打探了解。
他对青枝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妖盟之中的骨干重要成员之一。
但此刻此刻他所眼见青枝的实力,却是远远超过他所预估的范围了。
面对青枝眼中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意,管越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你可知弑杀仙使,是何等大罪,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将累及你妖盟上下!”
青枝冷笑一声,对于他的威胁,他宛若未听明白一般。
身体向右斜斜一倾,好似黑暗浓雾中的一抹幽灵,屋内光线骤然暗淡下去。
他在空间里以之字行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管越怒吼一声,心中却是恐怖至极,想要逃走,转身去拾取案上的邪鼎。
可视线飞转里,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一只手臂跃然飞出,溅起四碎的血珠子。
意识就到这里定格不动,彻底沉入永痕的黑暗之中。
婷言嘴里头变得苦涩无比,她看着地上的两具残冷尸体。
又看着气机疯狂被吞噬消散的林昆,颤不成音道:“你杀了他们,你弑仙了……”
随即,她又低低自嘲一笑,道:“我也弑仙了啊……”
青枝背脊微弯,后颈的骨头看着有些嶙峋的病态。
他转过身来,用刀锋挑起地上的一件外袍,披在婷言的身上,淡淡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杀了他们。”
手中的刀锋就像是收割性命的镰刀,将毫无抵抗能力林昆的头颅切割下来,将他的业障因果一人吸收了个干净。
于此同时,青枝周身的业障气息也随之变得浓烈似凶。
苍白英俊的脸庞上爬出了道道罪纹痕迹,随即隐没灵台之中。
那一瞬间,他的灵台气机,都是不详的黑紫色。
婷言看得惊心动魄,不敢相信青枝为了保护她,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即便是生性忘恩负义的狐妖婷言,此刻心绪也不由是复杂到了极点。
青枝低咳一声,脸色愈发的苍白无血色:
“那三人在沈七郎走后,在屋外布置了结界,我不擅长结界阵法,花了些功夫才接触结界。”
婷言定定地看着青枝,坐直身子,声音微颤:
“你再强,也不可能瞬杀三名承灵境的仙使,你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可以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青枝没有解释,但自他周身体内散溢而出的白色魂火气息便足以证明,他所付诸的代价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你疯了……”
青枝并非什么煽情的性子,他皱了皱眉,道:“不是为了你,不过是任务环节所必须要走的一步罢了。
你不必多想,即便没有你,我的寿命……也不长久。”
婷言心头一抽,道:“怎么会这样……”
青枝面上渐渐显露出了疲态来,他站立不稳,依靠着床沿疲软坐下。
他怀中抱着冰冷的刀,抬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婷言,淡淡说道:
“妖盟虽说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势力,却也不会让自己名下成员牺牲色相肉体来获取情报,今日的事,莫要做了。”
婷言从未在某件事上,投注自己的生命为风险,今日她却是诚心诚意为妖盟办事,险些丢了性命。
还受了那么多的羞辱,可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她难免心中有些郁堵,闷闷说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睡过的男人我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个了。
多这三人也不多,事实证明,我今日的行动收获颇丰,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又何必纠结行事的过程是否光明磊落?”
青枝静静地看着她,面容冷淡的他,忽然语出惊人:“我做过娈童。”
婷言呼吸一滞,表情十分精彩。
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自己肮脏的过往,不堪的回忆。
青枝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间的五帝铜钱。
“因为我亲身经历过,知道鞭子落在身上有多痛。
所以明白,生而为人,于红尘之中滚滚挣扎,谁也不是天生就愿意自轻自贱,给人为奴轻辱的。
经历的越多,反而就越会害怕。”
他抬眸看向婷言,轻声说道:“你若没有害怕,又怎会使用你金藤。”
婷言被问得哑口无言,心头更是堵堵的十分难受。
她活了大半辈子,即便是对白元铎付诸过真心的感情。
可对于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产生一种极端酸楚愧疚的情感来。
她未想过,自己敌视的世界。
会有一日,有人愿意揭开自己最丑恶,最深沉,最难堪的伤疤。
会用他仅剩不多却弥足珍贵的善意,来抚平她的恐惧与伤痛。
这一刻,婷言是发自内心地堪忧起来。
她为自己,为青枝的未来而感到迷茫,担忧。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青枝杀死了三名仙使,沾染了罪恶的因果,婷言相信,即便是天道三宗也不敢容他。
妖盟发展不易,弃车保帅,明哲保身都是正常人的选择。
“还能怎么办,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等下一个任务。”
这一次,说话者却不是青枝。
婷言猛然抬头,看着门前倚墙而立的俊秀少年。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那三具尸体,平静说道:“这事儿干得,属实漂亮。”
青枝看清来人,毫无压力地轻松笑了起来,与面对婷言时那副冷漠臭屁的模样全然不同。
仿佛是真的为自己得到夸奖,而感到开心愉悦。
看到这里,婷言如何猜不出来那少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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