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许久,他只能摇头道:“武士的身份,是家传的,在鹿儿岛我虽然落魄,但还是人上人。”
“去了琉球,我虽然吃喝不愁,但却是人下人。”
“所以,我宁愿留在鹿儿岛。”
岛津久成直视着自己的好友,后者也不甘示弱,对视着,仍旧不屈服。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摇摇头,为好友感到不值。
但同样,他必须尊重其选择,毕竟在某些人的眼中,饥一餐饱一顿的武士,比衣食富足的生活更重要。
“我听说你有三个儿子,那就把幼子给我吧,我带他去往琉球,让他成为唐人,读书写字,日后出去了再接你去享福——”
听到这话,岛津南广大吃一惊,然后行了一个土下坐,久久的不肯起身。
待过了一会儿,岛津久成这才让他起来:“起来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在日本,武士的身份是可以退休的,有时候为了让接班人更好的上位,接管人脉,其中人就提前退休,让儿子来继承。
很显然,培养其后人,对于岛津南广来说,比自己享福更好,这是人类繁衍的天性。
翌日,岛津久成昨天晚上请客的消息,立马在整个鹿儿岛传遍,大大小小的武士都已经知晓了其发财归来,并且真的成为了唐人,而且还是秀才。
一时间,艳羡的有之,瞧不起的更是大有人在。
不过岛津久成刚至天亮,就去拜访了曾经的亲朋好友,然后又去找关系,联络到了国家老。
后者因为他的名声,也允许见面。
所谓的国家佬,是因为江户时代,由于参勤交替的原因,管理各藩在江户的宅第的家老称为江户家老,管理本藩领土的称作国家老。
初一见面,岛津久成直接诉说了琉球府的事宜。
后者本来随意放松,听说琉球知府的事,立马就正坐起来,脑袋微微倾斜,做出倾听者。
看到鼎鼎大名的家老如此,岛津久成直呼痛快。
“其府,等同于日本一国(令国制,六十六国),琉球府如此等弱势两国交往,这是应该隐私些。”
家老捋了捋胡须,露出了思考状。
不一会儿,他就立马点头,表示应许了这样的私下买卖。
在价钱方面,岛津久成更看重中间人的身份,倒是没有压价,给出来每块银圆,两石米的价格。
看上去很低廉,毕竟在江户,一旦大米可是等于一两黄金,也就是四两白银,四千文铜钱。
但市价与渠道价不同,而且鹿儿岛也比不了江户,在战国结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内,鹿儿岛土地较为富裕,粮食较多。
再加上丰年、灾年的影响,稳定而又低廉的价格,就是最佳的选择。
且还要考虑到,这是私底下的买卖,属于长且久而可持续的。
“对了,你们收银圆吗?”
“收,必然是收的。”闻言,家老倒起了苦水:
“经过当年的通商之后,大量的唐货来到日本,我们鹿儿岛自然也不例外。”
“咱们又不像幕府那样掌控金山银山,所以只能是金银不足了……”
表面上来看,德川幕府将整个日本所有的金山银山掌控,掌握了金融,从而有着丰厚的财力。
但,矿山是可以被挖尽的。
事实上,掌握着1/7的土地,但却负责整个日本的财政支出,其财政压力并不小。
与明朝一样,德川幕府商品经济逐渐繁荣,但商税却征收不济,如1809年,幕府向江户所收商税仅八千余两,与当时的经济规模极不成比。
为鹿儿岛藩扩充了财源后,家老颇为高兴,与其畅谈许久,这才放其归去。
完美达成的任务,岛津久成也高兴,待他准备离去时,院里门外,聚集了不少的汉子。
一个个甩着膀子,下半身穿着短裤,身无二两肉的脸上,满是饥渴和激动。
“怎么了?”
“他们都想投靠你——”
岛津南广满眼复杂道:“自从跟明国签订了协议,等闲的日本人不得出国,只有唐人才能随意出行。”
“也是如此,唐人才能带人出去——”
随着两人的对话,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张目四望,眼眸之中满是对生活的渴望。
岛津久成沉默了。
贫瘠的九州岛,除了长崎因为海外贸易较为繁荣外,余者都是穷乡僻壤而已。
甚至有些农夫,一辈子都没有吃过大米饭。
阶级固化,分封体制,德川幕府虽然让此时的日本虽然享受了和平,但同样压抑着百姓。
在这种情况下,文人即使有再多的同情心,也难施展抱负。
岛津久成犹豫片刻后:“南广,你来帮我选十个人,十个就够了,再多就带不走了。”
岛津南广点点头,激动莫名。
见其仔细挑选仆从,岛津久成看着密密麻麻的汉子,一时间陷入了思索:
在台湾府,对于壮丁饥渴的很。
而在吕宋,甚至只要去了,就奖赏五十亩地。
而日本最多的,就是人。
犹如蚂蚁一般,随着天下太平,人口越来越多。
如果将这群人招募去台湾,是不是能多要一些白糖份额?
如果去了吕宋,总督府的条件是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让他思绪越飘越远。
而此时的江户,德川幕府的大本营。
第四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纲,已经年满二十二,理政多年。
不过,辅佐他的叔父保科正之和大老酒井忠胜,让朝政一如既往的安稳。
这日,在一场御前议事之中,德川家纲却察觉到些许异常:
“长崎那边报上来,今春三个月,竟然收税十万块?虚假瞒报?”
“启禀将军様,长崎报上来的没错,送上来的税收也是属实的。”
酒井忠胜瓮声道:“这几年来,唐货日胜一日,其税征收也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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