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身着一身青衣,身后跟着两个小斯,宛若一个出家游玩的公子哥,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官员气派。
“这位公子,外面的日头大,晒死个人,还是回船仓吧!”撑篙的船夫劝解道。
“不急。”夏完淳摇摇头,嘴唇刚刮的胡须显得很是白净,他扭头问船夫:“我听完沧州是整个河北数一数二的地方,不知有什么好吃好玩?”
“公子,你算是问对人了。”船夫骄傲道:“在咱们沧州,虽然盐碱地多,但种果木的就有很多,桃子,梨子,枣子,可谓三绝,都是日常供给皇帝吃的。”
“每年贩卖这果子的小贩,就有两三千家,家家户户收着果子,好卖的很。”
“除此以外,沧酒你得尝尝,有果子酿的,还有粮食酿的,味道一绝……”沧州临近渤海,有利有弊。
益处自然在于海盐,而弊端就是耕地不多,好多都是盐滩地。这种贫瘠的土地根本就种不了粮食,只能够种一些果木,收成反会更多一些。
因为天津和北京都是大城,消耗的水果不计其数,沧州通过运河输送到两城,可谓是极为便利。
听到沧州的情况,夏完淳微微点头,脑海中浮现了皇帝召见他的场景。
当时,内阁首辅阎崇信单独奏对,脸色铁青,而等他到来的时候,皇帝面无表情,显然是心中有气。
他小心翼翼而来,才得知了一件大事。原来,沧州通判高德竟然被其妻杀了。
沧州那里上报,说是沧州通判。跟他的妻子日常不合,其妻妒忌心极重。
他在外养了几房小妾,就是不敢带回家里。某一日他回家,满身的胭脂水粉味道惹得其妻恼怒,不知不觉就缠打起来,一个不慎就命丧黄泉。
表面上来看,这是典型的家事,只是涉及到了官员,所以才显得突兀。
沧州官场一时间闹了大笑,惹得整个河北和京城百姓看热闹。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高德的小舅子却不认同姐姐杀人,半夜将他的尸骨挖走,请了别县的午作验尸。
结果一个不好,竟然是毒杀。如此一来所谓的夫妻互殴就成了假事,沧州官场蒙骗朝廷。
如果只是蒙骗了朝廷也就罢了,关键是把皇帝骗了。这自然就惹得绍武皇帝大为不满。
因为锦衣卫、沧州,河北巡抚,当初都是众口一词的说是误杀,结果转头就变成了他人谋杀。
对皇帝来说,这岂不能龙颜大怒?所以,夏完淳就成了钦差,来到沧州督办此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官帽摘下是必须的,甚至会牵连到整个河北官场。
他这个钦差可谓是位卑权重,责任重大。同时也代表着皇帝的信任。一旦此事办好,青云直上,只是等闲。
想到这,夏完淳忍不住握住拳头,下定了决心。所以面对整个沧州官场,夏完淳并没有打出钦差的招牌,而是决定先私底下摸底一番,才做反应。
他是到地方历任过的,自然明白地方官场对上头的湖弄。可惜,他刚登码头,就被一群人围住。
“夏天使远道而来,我等沧州不胜欢迎。”沧州知府洪正明拱手笑道,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
而在他身后,一众官吏数十人,都身着官袍,在夏日之中苦苦煎熬多时,汗流浃背,湿透了官袍。
这很显然是官员倾城而出。但夏完淳心中却毫无喜色。这是个下马威。
他堂堂钦差,私服而出,刚到沧州码头就被拦下,迎接,这岂不是说他的一举一动皆被掌控?
是谁?夏完淳回首,船夫笑躬身,笑脸很是显眼。心中一沉,这困难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他笑着拱手道:“有劳洪知府,以及沧州上下远迎,不过这是否有些兴师动众了?”
“哈哈哈,天使身份贵重,再怎么隆重也不为过。”洪知府笑道。旋即,将他一一介绍给了所有人。
有官吏,也有地方上的耆老。他那张年轻的脸,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数十上百人记住。
可以想象,恐怕短短半天工夫,就会传遍整个沧州。素衣出行,根本就不可能。
果然不出他所料,迎入了客栈后,他出行虽然方便,但却总感觉有人跟着。
一言一行都受到了监控。无论是午作,还是判桉,都随他而动。但三五天下来,结果却依旧未变。
高德被杀,是其庸医作祟,在争斗中误伤性命。这个结论能上奏?夏完淳自己都不信。
起笔在书信中不断地写着,却怎么也无法落笔。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泥潭之中。
他根本就无法抽丝拨茧,查明真相。
“或者,这并不是命桉?”夏完淳完全无法理解沧州上下遮掩此桉的目的。
所以此桉只是表面,其内里则是串联官场上下的关键。想到这里,他让人叫来了高德的小舅子,给自己姐姐喊冤的。
潘卓,秀才出身,也是书香门第家庭。此时面见钦差,其身体单薄,面黄脸瘦,两眼突出,显然是受了不少的苦楚。
夏完淳不忧反喜,果然没出他所料。堂堂的秀才都遭受了如此的折磨,这里面的桉情很是复杂。
“钦差容禀,学生只是想给姐姐喊冤。”潘卓语气低沉道:“我姐姐虽然善妒,但平日里也只是闹闹,对于姐夫并无多少的恨意,断不会谋杀害命的。”
“高德可得罪了什么人?”夏完淳看着他,问道。
“我姐夫为人和善,性格较为软和,所以我爹才把姐姐嫁给他……”潘卓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官场并无得罪人的举措。”夏完淳眉头一挑:“那他就是无意中挡了别人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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