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新京城。
作为大明驻缅甸的公使,顾忠所在的使馆是一间四进大院,住着上百号人,可谓是庞大。
顾忠扯了扯身上的夏布,又敞开了些。
在大明入秋的岁月,缅甸正好迈入旱季,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节,新京城一片忙碌。
作为公使,他不仅要传达大明皇帝对缅甸的旨意,同时还要收集缅甸的一切大小事物,按时汇禀朝廷。
这让他有种通判之感,但对于缅甸,他又无切实的权力。
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权利。
孙可望为人谨慎且心眼小,对于权势看得很重,麾下的文武大将就没有几个敢逾矩的,乖的不行。
自然而然,他虽代表着大明,却也没想插手其国事。
来人将大量的文书送达在他桌案,忍不住道:“公使,这里面似乎有一道黄册。”
“哦?”顾忠一愣,忙不迭翻找起来。
礼部对于藩国公使的公文中,轻重缓急,以黄册为重,红册次之,普通的白册更次之。
果然,在这上面他看到了黄册,一段黄绸系上,惹人注目。
“咦!”打开一瞅,他面色凝重。
“快,备车,我要去王宫。”
“是!”
马车很快就预备好,顾忠迅速而登之,
缅甸的车马自与大明一样,都有该有的规格,而公使的规格则与国相等同,路上的行人纷纷让路。
片刻后,他就来到了王宫。
虽属旱季,但只是相较于雨季而言,地面上的柳树抽条,各种花草茂盛,与春天相比,就是天气燥热一些。
缅甸王宫耗费数十万人力修建而成,耗费的金银珠宝车载斗量,传闻之中就连金丝楠木,也用了九十九根。
而且由于雨季的存在,偌大的王宫直接凭空的填土两丈高。
换句话来说,其虽然位于城内,但却居高临下,是新京城的最高点。
大量沟渠细小而又繁多,可以短时间内将滂沱大雨排泄入河,从而免受洪涝之苦。
有鉴于此,大量的勋贵文武也同样采取填土模式,让地基升高,免受被淹之苦。
一路上的通行后,很快他就来到了万岁殿。
这个略显逾矩的名字,顾忠并没有上报什么,毕竟事情太小了。
他环顾四周,这个万岁殿是平日里孙可望用来修养的,所以并无多少嫔妃过来,就连文臣们也没多少。
这规模宏大,装饰的也富丽堂皇,当得其王殿的称呼,各种宝石镶嵌在柱子上,可谓耀眼。
“顾公使怎么来了?”
就在他思量建这座宫殿要多少钱粮时,耳旁传来了孙可望的声音。
他抬目一瞧,顿觉诧异。
此时的孙可望,相比于半年前已然是老态龙钟,可谓是真切的老头子了。
要知道,此时的他也不过五十多岁,来到缅甸不过十来年罢了。
曾经雄心壮志,精力旺盛的缅甸王,已然成了老头。
这样的反差,让顾忠一时间都感觉不适应。
“殿下,外臣有礼了。”
顾忠忙弯下腰,低头行礼。
“平身吧!”孙可望略显疲惫的说道,眼下的黑眼圈明目张胆:“既然来了,就先看歌舞吧!”
“咚、咚……”鼓声中,编钟也合奏出一曲颇有气势的音乐。
万岁大殿上,一群窈窕舞姬竟穿着单薄的缅甸军袍,跳起了盾牌舞,杂糅着缅族的舞步和风格,不过那衣裳都是绸缎所做,颇为昂贵。
那行头穿在舞姬们身上,毕竟缺少了厚重的气势,更无杀气。
不过她们身段好,看起来倒英姿飒爽,比一般的舞蹈更有意思。
“嚓!”某种敲击乐器发出一个声音,一排舞姬整齐地举起盾牌和木枪。前后的舞姬又以复杂的队形前后交替,整体看去,盾牌和木枪的舞动变化纷繁,又丝毫没有凌乱之感。
良久,孙可望遗憾地让人退下,目光聚集在顾忠身上:
“公使又有什么大事?”
“殿下,大喜!”说着顾忠从舞蹈中恢复过来,向北方拱手:“大明皇帝陛下褒奖缅甸忠贞,特允联姻一事。”
“哦?”孙可望从榻上撑起身,眼眸之中露出惊喜:“不知是哪位公主驾临我缅甸?”
“广平公主!”顾忠说道。
孙可望眉头一蹙,他可没听说皇帝有这样一个公主。
“是秦藩郡王,陛下甚怜之,故而收为养女,特次广平公主。”
顾忠如实道。
孙可望瞬间眉头紧锁,一股怒气从眼眸之中勃发,然后又被他硬生生的给压下。
秦藩公主,虽然说与皇帝同出一藩,但其血脉远的不知道多少万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公主。
他又想起了康国,当初与康国联姻,这皇帝嫁的也是秦藩公主,这秦藩都绝嗣了,公主怎么那么多?
不会是什么旁枝远脉过继,然后又被皇帝收养吧?这也太没诚意了。
眼见孙可望脸色骤变,顾忠忙解释道:
“殿下,休小看了这广平公主。”
“您要知道,之前的安南如今已经变成了秦国,若是世子与之成婚,不仅能够跟皇帝陛下亲近,更是与秦国关系增进。”
“大明远而秦国近,与之交好,对缅甸甚有好处。”
孙可望闻言,面色瞬间就缓和下来。
给儿子娶了一个公主,北京和交州都能勾连上,也算是不错。
况且,大明的后宫无法干政,郡主公主的没什么区别。
对于缅甸来说,能与秦国这样的近邻交好,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
“此事倒是甚好。”
孙可望露出笑容:“能娶得贵国公主,这是吾儿的福分,也是缅甸之福。”
说着,他颇为豪气道:“一应聘礼,我将按王世子双倍而起。”
顾忠拱手道:“不过,世子殿下迎娶公子,须去一趟北京,陛下亲见一面为好。”
孙可望脸色立马冰冷起来,一旁服侍的宫女宦官两股战战,颤抖个不停。
这位缅甸王权势滔天,杀伐果断,甚至说对于杀人颇有一种爱好,这谁不惧?
思量许久后,这位年迈的老虎收起了寒芒,平缓道:“自是这番道理,丑女婿也要见岳父,让他去北京一趟也好,长长见识。”
顾忠明白其压抑的痛苦,立马应下,然后脚步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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