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地败给楚嬴的船队,让沙东吉终于认清了现实。
连包围的曹玉堂等人都顾不上了,一心带着剩下的人马往东边逃窜。
此刻潮水还没退去,潮天荡水域正和大海相连。
只要往东逃出数十里,就能抵达海上。
到时候,凭着他们沙船风帆的优势,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
这些内陆船只,休想再追得上他们。
而且,海外多的是无主岛屿,总有一块可供他们栖身的地方。
靠着这段时间劫掠的财富,接下来就算几年不出手,他们也一样吃香喝辣。
只是,这样窝囊地龟缩好几年,他们可不甘心。
“妈的,难得寻觅到一块发财的宝地,这么快就被人撵走了。”
“不行,老子逃到海外后,一定要重新招兵买马。”
“待到明年八月大潮,再从海上杀回来!”
砰的一声,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船舷上。
沙东吉望着残破的船楼,以及后方狼狈逃窜的队伍,气得青筋蹦跳,咬牙切齿。
东风吹乱他的虬髯,宛若一头发怒的雄狮。
“大当家莫要愤怒,这次只是我们一时大意,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干等一年才能杀回这里。”
身旁,吴老道宽慰着,表情别有深意:“你忘了,咱们身后还有那位大人。”
“可是,我们吃了败仗,还能入得了那位大人法眼?”沙东吉皱眉。
“呵呵,放心,那位大人向来宽宏大量,看重的是大当家一颗忠心。”
吴老道摇头笑道:“至于失败,这世上谁还没败过,强如大楚皇帝,十年前御驾亲征,还不是被打得灰头土脸而回。”
“那位大人方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大当家诚心为了那位大人办事,些许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楚嬴一行,敛笑颇为凝重道:
“大当家与其担心这些,还是琢磨着,怎么摆脱身后的追兵吧?”
“无妨。”
对于他的提醒,沙东吉摆了摆手:“咱们长年行船走海的,还能被几艘货船追上了。”
“只是此刻吹的是东风,又有潮涌,才导致咱们速度缓慢。”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是一样跑不快。”
他一脸自信的样子:“只待一会风向变了,调整风帆,咱们立刻就能甩开他们。”
沙东吉说得一点没错,此刻楚嬴他们遭遇的困难,一点不比他们小。
双方看似距离并没有多远,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始终没办法追上。
除了他们,曹玉堂和段勇也对水匪们展开了追击。
大概是今日的惨败,让他们放不下面子,又或是想要出口恶气。
总之,在楚嬴一行替他们解围后,曹玉堂二话不说,下令剩余人马,统统加入追击行列。
半个时辰后。
众人一口气追了二十余里,距离依旧没有拉近哪怕一米。
段勇见状,忽然单独上前请示曹玉堂:“大人,不能再追了,万一又像之前一样,中了敌人的埋伏,那就完蛋了。”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曹玉堂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也开始打鼓。
又看到风吹浪涌,继续追下去,还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月黑风高,万一水匪们又故技重施,杀个回马枪,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念及于此,曹玉堂忙叫人将船靠近楚嬴的货船,隔着船将段勇的建议告诉楚嬴。
“今日一战,殿下功劳之大,已足以上表朝廷,又何必继续敢冒风险?”
“水匪狡猾,前途未知,咱们还需谨慎一些好,忘殿下三思。”
楚嬴看着楼船上,一脸饱受摧残、提心吊胆的曹玉堂,忍不住轻叹口气。
看来今天这场惨白,给这位新任的监察副使,心理上蒙上了很大的阴影。
他没有取笑对方,而是劝道:“话虽如此,可今日一战,曹大人损失也不小,难道,就不想将功折罪?”
“这……”
曹玉堂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殿下也看到了,下官就剩这点家底,实在不能再冒险了。”
“若是继续重蹈覆辙,下官就算能侥幸逃回去,也万死难辞其咎。”
“你怎么知道会重蹈覆辙?”
楚嬴反问了一句,认真地道:“实话告诉你,这伙水匪,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
曹玉堂皱了皱眉,出于救命之恩以及自身涵养,没有对这话进行反驳。
但在他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不过,本就和楚嬴不对付的段勇,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当面讥讽道:
“殿下何必说这种大话,都追了半个时辰了,连距离都没拉近,你要怎样让人家死到临头?
“败军之将,本宫在和你说话吗?”
楚嬴目光轻蔑地看着段勇,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你……”
段勇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别人打脸,还只是捅对方的缺点,楚嬴这话,直接捅了他的心肺管子。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满脸不甘地道:
“我知道殿下不想和我说话,但只要有我段勇在,就绝不能看你带着大家去送死!”
楚嬴反唇相讥:“如果本宫没记错,带着人大家送死的,好像是你吧?”
“你别偷换概念,我说的是现在,万一对方有埋伏,天黑之后,又看不清方向,我们只怕连逃跑都没机会。”
“那照你说的,干脆放他们逃走算了?”
“总比我们继续拿命冒险强。”
“无所谓,既然送你们功劳都不要,那这一票,本宫只好含泪全收了。”
楚嬴懒得和他争辩,下令继续追击,剩下曹玉堂几艘船孤零零落在后面。
“这……这位大殿下,也太刚愎自用了些。”
望着丝毫不采纳他们意见的楚嬴,曹玉堂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时忍不住长叹一声。
段勇在一旁暗搓搓地怂恿:“大人管那么多干嘛,明哲保身才是要紧。”
“反正有这么多人看着,咱们劝也劝了,万一殿下真有个意外,那也与我们无关。”
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楚嬴要是真出了事,反而更好。
届时,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他的功劳,算到自己头上,将功补过。
话音刚落,忽然几声隆隆巨响,就像打雷一般,将他和曹玉堂吓了一跳。
“这声音……是大殿下他们的轰天雷,难道追上了?”
两人飞快抬头看去,瞬间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开炮的居然不是楚嬴的船队。
只见远处茫茫暮色下,一支暗沉的船队如铁锁横江,横亘在水面上。
拦住水匪们的去路,正对着他们疯狂喷吐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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