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天津,
前有大明第一家股市开张,各地商贾云集天津为天津带来了短暂的繁荣,后有京津驰道修建在即,京津驰道司大笔大笔银子撒下去购买土地,让不少人都阔绰起来,眼下天津可比之前的时候繁花多了,不仅人多了,这手里的钱也多了。
手里有了钱,就可以给家人置办几身衣裳,或者是拿来购买些其他东西,这又进一步促进了天津的经济,现任天津知府冯宜就开心的很,这经济增长,人口增长,还有驰道落户,这么多的政绩坐在头上,冯宜这几年的政绩评个甲是绰绰有余了。
连续两次吏部考核评价为甲,他就稳稳的可以升迁了。
眼下已经是正四品的知府,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从三品了。
别看正四品和从三品就那么一级,但这一级就是一道天堑,多少人倒在这一道天堑上。
别看正四品和从三品都穿绯袍,但正四品和从三品可不是一个级别,从三品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更多的选择,更大的升迁可能,以及被皇帝和元辅看在眼里。
这是一道无形的门槛,你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就在那里,哪怕都是一府知府,正四品的知府就只是一个知府,而从三品的知府则意味着你已经进入大佬的视线中,是未来有希望进入六部乃至内阁的潜力苗子。
不过冯宜也很清楚,眼下很多人都盯着他呢,谁都知道眼下天津府只要落实了驰道一事就是拖拖的政绩,谁不想要政绩,谁不想升迁啊。
坐在衙门里,冯宜翻看着最近的事务,看到驰道用地一项,他忍不住问道:“这驰道的用地,怎么还没解决?”
知事苦着脸说道:“杨家那块地他们不愿意卖,非要驰道衙门出三十万两银子才肯出售。”
“三十万两,杨家也真敢想,他们疯了?”冯宜都不敢相信,杨家是喝了多少假酒才敢问朝廷要三十万两银子的。
知事继续说道:“大人啊,这杨家背景很深啊,驰道衙门那可是工部所属,正三品的官,杨家丝毫不惧,这背后有人啊。”
冯宜揉了揉眉心,杨家有没有背景不去管,他是天津的知府,这驰道修不起来,他可是有连带责任的,而他眼下想要处置杨家都不好处置,因为杨家压根没犯法,人家卖的不是农田耕地,而是林地,这是人家的地,人家要卖多少你没法管啊。
但驰道衙门都规划好了,眼下让驰道衙门重新选址重新考量,那要耗费多少时间,浪费多少人力银钱,这他也担待不起啊。
正想着怎么解决杨家的事呢,同知进来了:“大人,有京官来了。”
“京官?”冯宜心里咯噔一声,这天津府的股市开市后,倒是有些京官的家属来买过股票,但从来没有京官亲自来过啊,这些京官一个个恨不得鼻孔朝天,拿下巴看人,他们怎么会跑到天津来?
该不会是因为京津驰道一事迟迟没解决,工部来人了吧?
“来人是何身份?”冯宜问道。
同知一脸紧张:“来人自称是翰林学士,内阁通政参议。”
冯宜一听连忙起身:“还愣着干嘛,去迎人啊。”
“不用如此麻烦,冯知府,在下已经来了。”黄宗羲说着走了过来。
看着黄宗羲过来,冯宜上前说道:“不知上使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黄宗羲笑着说道:“冯知府,还请原谅在下这不告而来,不过请冯知府放心,在下前来,只为了查一些资料档案,这是手令。”
冯宜接过手令一看,眼睛一瞪,随即将其折好收起:“我明白了,王大人,你陪黄大人去调阅档案。”
一旁的同知连忙带着黄宗羲前去调取档案。
在查阅了黄家的户籍档案资料后,黄宗羲返回了京师,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没引起什么风浪。
回到京师的黄宗羲将自己查阅到的情况告诉张好古后,张好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太冲下去休息吧,来龙去脉本阁知道了。”
黄宗羲下去休息没多久,张瑞图就来了:“元辅,我听说京津驰道的修建卡住了?”
张好古有些诧异:“这事你从哪知晓的?”
张瑞图笑道:“嗨,下面人听到了一些流言,传的有模有样的。”
张好古抿了口茶:“京津驰道,的确出了点麻烦。”
张瑞图看了看左右没什么旁人,凑上前问道:“元辅,我听下面人说,这件事牵扯到了那边?”
说着,张瑞图指了指南方。
张好古清楚张瑞图是什么意思,南方,指东林党人。
眼下大明新党强势,占据北方及江南等地,而东林党人退居南方江淮等地的大本营,但眼下朝廷里依旧是新党和东林党各半,因为新党以北方为根基,所以被称为北边,而东林党老巢和成员基本都是南方人,所以称为南边。
张瑞图这一点,张好古就知道张瑞图有新的想法了:“张相有什么打算?”
张瑞图说道:“元辅,今晚不妨去我家坐一坐?”
张好古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张瑞图的想法。
晚上,张好古来到张瑞图家里,发现卢象升、徐光启也在,这下张好古有些好奇了。
张瑞图在新党里不算三号那也是四号人物,能把卢象升和徐光启找来倒也不奇怪,但看着这场聚会,张好古就感觉,张瑞图可能要玩次狠得。
“长公啊,你把子先和建斗都找来,是谋划什么呢?”张好古笑问道。
张瑞图先是请张好古坐下,然后给张好古倒上茶,这才笑着说道:“眼下在这里的,说是我新党在朝廷的核心没错吧?”
三人点了点头,当朝首辅兼吏部尚书、次辅兼礼部尚书、阁老兼户部尚书加一个未入阁的工部尚书,大明内阁占一半,六部占四部,具是新党,军方的不算,政方的可都在这了。
张瑞图继续说道:“元辅,自我等推行新政至今,朝廷形势一片大好,但东林党人依旧负隅顽抗,占据南方与我等作对,企图伺机而动,这东林党人是贼心不死啊。”
“大明的未来,有我等新党就够了,东林旧党那些腐儒不自己找个地窖腐烂发臭,偏偏还挡在我等身前碍眼!元辅,我们不能在这么容忍下去了。”
张好古静静抿了口茶,没说话。
张瑞图在新党的地位不低,是绝对的核心人物,又是当朝次辅兼礼部尚书,执掌文教与朝廷喉舌,他要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单纯的是张好古的工具人,那谁也不信。
人都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欲望的,说张瑞图要挑战张好古的位置,那没这个可能,但说张瑞图想让新党的势力更进一步,这不仅仅是张瑞图一人的想法,是新党上下都有的野望。
谁不想彻底干掉东林党,让新党彻底执掌朝野?
眼下大明越来越强盛,新党的成员在各地发光发热,眼看着新党势力越来越大,未来前景越来越好,大家伙也都是蠢蠢欲动,有种迫不及待的把东林党扫进垃圾桶的欲望。
这不是张瑞图一人的想法,也不是张好古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新党发展至今,张好古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和一把手这没错,但新党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指望着他,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野望,哪怕张好古不想争,新党上下也会逼着张好古与东林党去争,因为你到了这个地步,到了这个位置,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
就算如今坐在首辅位置上的不是张好古,是什么李好古,王好古也会如此。
眼下这些东西,张好古还能控制,但他已经看见不远的未来,新党所形成的大势将他裹挟,带着他不断向前,向着未知。
见张好古没说话,张瑞图继续说道:“元辅,魏相和黄相,今年一个五十五,一个六十三了,他们也该退了,也该让一让位置了。”
五十五,六十三,老吗?
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看起来已经是老朽了,但是在朝廷里,五十五和六十三这还是壮年啊,五十岁能成为内阁阁老,这就是很厉害了,运气好能在内阁待十几年呢。
莫说六十三,就是六十五又如何?
看看严嵩,六十三岁才入内阁,随后在内阁待了十五年,这时候都七十八了,但人家偏偏又再度入阁,先后把持朝政二十四年,到了八十七才病死。
因此六十三岁的内阁阁老,还年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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