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人生遗憾,或许是拼尽全力做到了万事俱备,却没有等来属于自己的东风。
许多人只为这一句,耽误了卿卿一生。
刘懿是幸运的,从凌源山脉‘巧’遇成老,到游历江湖东方春生指路,再到死士辰以命相护生死相随,再到如今的夏老,他的每一步路,都有前辈高人保驾护航。
之所以有这样的完美过程,自然离不开一个人。
他的父亲,刘权生。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搭台铺路,刘权生放弃了重回庙堂的机会,堂堂“曲州三杰”之首,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子归学堂,像细雨一般,润刘懿于无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权生倾尽全力,给了刘懿他认为最好的。
有这样的爹,难得!
…..
天下之事,十有八九唯成于‘勤’。
原来,刘懿结束极乐岛之行回到凌源城后,稍作休息,伤口刚刚微愈,便听斥虎卫传出‘丰毅黄家有异动’的消息。
刘懿不禁大为震惊。
丰毅县毗邻凌源县,可谓他刘懿大本营的腹地核心,如今曲州形势诡谲云涌,倘若丰毅地界出了乱子,黄家与江家来个里应外合,刘懿在嘉福山一带辛苦设置的军事防线,将荡然无存。
而且,以赵素笺为统帅的嘉福山防线,很有可能被前后夹击之下,一举端掉。
那将是平田军的灭顶之灾!
冷静下来,刘懿料想应是前年自己威慑黄殖,黄殖后知后觉,苟怀私怨,打算动些手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想到此,刘懿一阵颤惊和后悔。
惊的是:丰毅黄家号称‘曲州第一富贾’,虽然其家族日常不设家兵,也不去侵占土地牟利,但其累积多年的雄厚财力,足以让黄家在短时间内可以高价招募到一批质量极高的效死之士,这股力量,完全能在凌源郡腹地对刘懿构成强势威胁!
悔的是:当年的自己目光短浅、心慈手软,对黄殖仅做震慑便告放过,如今养成大患,悔不当初啊!
不行,必须先发制敌,不能让黄殖这头恶虎苏醒。
想罢,刘懿也顾不得身上伤势,即刻命周抚码齐两千精兵,随自己一同南下丰毅县,剿灭黄家。
正当周抚在平田大营中聚拢本部兵马,素来不理平田军政务、只管刘懿安全的兵法大家夏瞻,主动找上了刘懿。
自从刘懿在太白军请夏瞻出山,夏瞻始终没有参与平田军和平田的任何事务,或在华兴郡游山玩水,或在华兴郡大营闭门读书。
刘懿自然明白,像夏瞻这种大人物的人情,并不是随随便便用的,说不定,只能用一次。
所以,自从夏瞻入驻平田军,他始终对夏瞻别无所求,即使前番收服赤虎帮、抵探幻乐府,他都没有主动寻求夏瞻的帮助。
或许是刘懿的勇气和智慧,博得了夏瞻的信任,居然主动来找,这让刘懿欣喜若狂。
当晚,两人月下对饮,微醺时,夏瞻不问自答,“以老夫之见识,小子,此番你率大军此行,甚是不妥!”
刘懿有龙珠加身,哪里会醉?
他立刻清醒,挑眉问道,“前辈此话何来?”
夏瞻一叹‘小子啊,你还是历练的太少,遇事则慌’,旋即道,“你想想,如果你率大军前往,一来会打草惊蛇,让黄家提前准备,甚至提前逃跑;二来,你率大军开拔,这无形间便表明了你不留活口的态度,这会让黄殖成为惊弓之鸟,会让他垂死挣扎。这两条无论哪条,都会让你在处理黄家的事情上,极为棘手。”
刘懿恍然大悟,“夏爷爷,那该如何是好?”
夏瞻稳坐钓鱼台,“你带上一名高手,随你悄入丰毅城,随势而动,如果黄殖摇摆不定,或一鼓而定,如果黄殖于决心心对你等动手,你等在暗,也可突然发难,暗杀黄殖,这样一来,事情解决起来没那么困难,也没那么大风浪。”
刘懿大腿一拍,“妙啊!”
开心不过三秒,刘懿马上脸色黯然,故作无奈地道,“晚辈该去哪里寻找一位境界高深、出神入化的高手呢?”
夏瞻看着刘懿楚楚可怜又满怀期待的眼神,只得摆手道,“得得得,吃人嘴短,老夫便陪你走一遭,去,给老夫收拾行李去!”
“好嘞!”
一眨眼,刘懿便消失在月色里!
这一晚,到底谁才是鱼,谁才是网,谁是春风,谁是醉客,谁都分不清楚!
经历过此番种种,所以,这才有了这一老一小此刻的田间漫步,也才有了现在的田下座谈。
刘懿看着田间地头儿收拢不息的农人,轻轻一叹,“当年,晚辈断了黄殖的财路,而今看来,黄殖打算用里应外合之计,断了我平田军的生路啊!”
夏瞻云淡风轻地问道,“斥虎帮,哦不,应该叫斥虎卫了。他们到底给你提供了有关黄殖的什么消息?”
刘懿立即回应,“斥虎卫汇报,黄殖在最近一个月内,趁夜连发十匹快马,匹匹直奔太昊城。近日来,黄殖开始大肆变卖丰毅县家产,折算成金银,打造青铜装甲马车,用以运送金银之用,据探报,在此之前,黄殖已经悄悄地将他的黄金屋内黄金全部运走,联想到此前黄殖快马传书太昊城,这些黄金要运往何地,已经不言而喻了。”
夏瞻嘿嘿一笑,“呦呵,黄殖这意思,是打算风雨无阻奔江锋啊!哈哈哈!”
刘懿双目放光,其中隐含丝丝杀气,冷声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此等追名逐利、贪得无厌的奸商,当初便应该找个机会除了他,以绝后患。”
夏瞻摆了摆手,“年轻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应该多学学修身养性。”
刘懿不悦地道,“不打打杀杀,那叫年轻人?难道要我老了用拐棍去和人家打架?”
夏瞻轻轻拍了一下刘懿额头,站起身来,两手背袖,笑呵呵地瞥着丰毅城,“以心中好恶杀人,而非以法治人,此亦为乱法者,更当诛。如果两年前你杀掉了黄殖,那岂不如杀人掠货的悍匪一般?所以,此刻悔恨,是自寻烦恼。”
刘懿恍然大悟,起身拱手道,“前辈一言,值千金。”
夏瞻忽然严肃地道,“回头把钱送到老夫的军帐里,少一分,这单生意老夫都不做了。”
这回,轮到刘懿笑了。
谁能想到,已经年过甲子的夏瞻,居然是同东方春生一样诙谐的老顽童。
如果他的儿子不死,夏老爷子,该多幸福啊!
可以,人生,从来都不能重来。
秋风清,秋月明,一老一少,在落满了黄叶的树下,并肩远眺。
稍顷,夏瞻看向刘懿,“断讼务精于律,田谷先晓于农,戎事必练于兵,你既为一军之帅,不如,老爷子今日教教你兵法如何?”
刘懿心想:平田军与其他军队大为不同,其兵将勇猛不在于帅,而在于大将以智、裨将以勇。不过,能得老爷子指点,自己也乐于接受。
于是,刘懿十分欣喜地道,“能得老爷子指点,晚辈三生有幸!”
“纵观天下,诸子百家,三教九流,皆占一分风流!”
夏瞻摘带脱袍,信步而行,捡起这一杆枯枝,凭空比比划划,说道,“九流之中,儒、道化水为龙,同外教佛门并称三教,乃治世之学,剩下的阴阳、法、农、名、墨、纵横、杂七家,也算得上当世显学。”
一番腾挪,夏瞻开始运作心念,继续凌空边画边说,“大汉疆土,北佛南道,俗语讲‘独木不成林,孤雁难成行’,佛门北有白马、金蟾、寒枫、嘉福四大古刹,香火鼎盛;道教南有正一、太虚、罗浮、武当四大祖庭,香火不息;十年前,儒道分家,贤达学宫、明心阁南北辉映、文华璀璨。儒家修正气,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道家修大气,天地与我同根、万物同我一体;佛家修和气,明心见性、渡人渡己。三教之盛,诸子百家,莫敢争锋。”
刘懿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瞻的手势,生怕漏掉了什么。
随着夏瞻的凌空虚画,一道道紫气开始有序缭绕在夏瞻周围,煞是耀眼,那些紫气时而整齐划一,时而杂乱无章。
随着夏瞻越动越快,空中气息越流越快,紫气们似乎在排兵布阵,又一时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合适位置,只能随波逐流。
夏瞻无奈轻轻摇了摇头,似在嘲讽自己学艺不精,继而又说道,“阴阳家天机阁、水镜庄、极乐丰都三派各执己见、纠缠不休;法家五蠹山、墨家墨门、农家蚕桑门、名家刑名山庄、纵横家两心堡、杂家栖光道府各领风骚,蝶蛹、斥虎划江而治神秘莫测,拜虎山庄、倚剑阁以拳剑霸世无与匹敌,幻乐府、雅声庭靡靡之音可杀人夺命,凌源镖局信运三川渐威五郡,神宗教仗毒入世势慑苗疆,莫高窟兼收并蓄、纵贯河西走廊无与争锋,小子,如今你见到的,只是江湖的冰山一角,这江湖啊,大着呢!你就慢慢学去吧!”
夏瞻似乎什么都没做,又似乎什么都做了。
刘懿看着不断乱窜的紫色气机,似乎懂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懂!
三千大道,自难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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