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针儿慌慌张张回到贤仁里,进门也不顾自己还挽着包袱,径直闯进上房来,把正舔好色彩,准备往未完成的牡丹图上落笔的小钱氏吓了一跳。
“诶哟,这冒失鬼,做什么这样子?”她抚着心口嗔怪道。
“奶奶,大事、大事哩,奴婢先给奶奶道喜了!”
“啊?这、喜从何来?”小钱氏一脸茫然。
针儿抿嘴笑,拉她进了里屋,压低声音问:“奶奶可知我今日去了哪里?”
小钱氏深深地看她一眼:“明知故问,不是我叫你去长房苏姨娘那里借那松石绿的颜料去了,怎反来问我?”
“正是、正是。”针儿笑着扶她坐下,说:
“苏姨娘和我说,长景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个消息,说是咱们家丹哥儿擒杀了几个有名的贼将军,广信知府老爷开心得不得了,让他做了个什么北地巡检,是个从九品哩!”
“啊?真的!”小钱氏惊喜地一下子站起来:“我没听错吧?哥儿才十五,他能有本事擒杀巨寇?”
“是长景亲口和苏姨娘说的,还说大老爷很不开心呢!”
“阿弥陀佛!”小钱氏高兴得眼泪都在打转了:“快、快买些香烛,我要去白马寺替哥儿上香……!”
“诶呀,奶奶,这可不行。”
“为啥?”
“我回来路上,人都说叛匪打到东乡了,正鸡飞狗跳地闹着要关城门呢!”
“这……。”小钱氏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养子真能得到官身,那自己后半辈子有靠不说,也不惧别人欺负了。
忧的是看来这伙反贼势力大,怎地把东乡都占了,担心李丹可千万别出事,那么多叛匪,他一个人逞能有什么用?
“哎呀死妮子,你还不如不告诉我,搞得人心都乱了!”她跺脚埋怨道。
“奶奶别担心,哥儿那么神武,身边还有小宋、麻九叔他们好些人帮衬呢。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两天九品变八品,八品升七品……。”
“呸!”小钱氏被他气乐了:“你当朝廷的官帽子是随便给的,说说就来呀?”虽然嘴上说,心里还是欢喜和忧虑交织着。
结果这一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次日醒来还怏怏地,思前想后,忽然记起李丹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针儿叫来,吩咐她:
“你去让麻家嫂嫂备好车,咱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
“别问,我都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去。先走着,路上再定!”
小驴儿拉着车子穿街过巷漫无目的地走,麻九的浑家在前面忍不住问:“娘子,咱们不能就这么在街头晃悠哇,您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
听她催问,小钱氏这才下定决心,轻声道:“嫂子,你送我去城隍庙后头,就是先前哥儿练兵的那个小校场……!”
李肃希望李丹深陷重围,小钱氏为养子担忧,殊不知李丹自己在南山上对月饮酒过得蛮快活。
….
凤栖关和南山的工事基本完工,连中军大帐都被夯土墙的茅屋代替,士兵们也住进了一排排干燥避雨、通风良好的营房。
工程建设仅限于完成西山的防御工事,连设在莲塘的酿酒厂也在更新大队(俘虏营)四百多人的协力下拔地而起。
从灵岩寺、麻油坪、三家垄等处招募来的七十多名劳力在陈三文和他手下十几名杜工(蒸馏师)、藏头(酿造师)带领下,天天在地池里,乐此不疲地将蒸后的酒糟与经过头次发酵的糯米、芋头、精米、菰米碎、稻壳等原料一起翻搅,然后上屉蒸熟,补水并再次发酵,榨出酒液,使用经过高温蒸、洗过的炭进行过滤澄清后,装入瓮中贴上“原浆”封条运往镇上酒庄。
这是由陈三文、吴茂一起定下的流程,实际就是后世所说的清蒸混入法。
现在的产力已经可以每天出二十几石原浆,到凤岭镇上的酒庄之后对它加水降度、二次复蒸和分级入器。
和当前民间普遍的造酒工艺相比,这种方式使用原材料种类更多,使酒的口感柔和、层次更丰富;澄清手段更巧妙,使酒浆几乎清澈如泉。
主要手段就是通过一次蒸馏后的酒糟与发酵后酒糟混合并二次发酵,先蒸出四十度的“凤乳甘露”,运到酒庄再通过补水降度和复蒸获得二十度的“凤泉甘露”。
吴茂建议摒弃了使用收来的酒进行复蒸的办法,原因是各家自制酒品质、口感不一,难以获得稳定的酒液。
于是借鉴他以前制作“杏花溪”的经验,结合李丹的建议原料配方和提供的过滤办法,最终形成了稳定的成酒。
“我看这个酒庄和它的人员要保留下来,这样即便战事结束,我们仍然可以生产和售卖这两种酒。”
李丹一手是“凤乳”的瓷瓶,一手是“凤泉”的陶罐欣赏地点点头说:“容器做得也好,茂才辛苦了。”
原来造酒是陈三文带着人在做,容器却是吴茂负责的。他听了谦逊地摆摆手:
“还是巡检见多识广、博闻广记,不是你告诉兴安有窑场还出石炭(煤),我们这酒和容器一样都造不出。所以你才是真的厉害!”
“是呵,说实话当时我都怕周围百姓来找我拼命。若不是你将铺前所拉来的石炭分酒厂三车,我们非得把周边的树都砍光不可!”蹲在火塘边的陈三文挥着手表示。
“我还真是偶然听人说一句,居然就记住了,也是侥幸。”李丹咧咧嘴心想横峰窑嘛,后世在考古界多有名气,哪个不知?
他将手里的两个器皿放在窗台上,背着手退后一步看了片刻:
“不过将来咱们可不能一直用这种,得比它更精致、漂亮,让人舍不得扔、舍不得砸才好。
咱们现在事急从权采用横峰窑,可他们的品质不够好,釉色单一。做民间实用器物勉强,可入不了士大夫的眼。”
….
他转过身道:“我在路过时,看到兴安县的城门都是用废瓷碎渣土堆砌的,横峰窑的盛况应该已经大不如前。
前朝以来,景德镇在胎土和釉色用料上大胆尝试、推陈出新,已经远远走在诸窑前面。加之其水、陆便利与优势,诸窑落伍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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