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庆在旁不紧不慢地说:“安仁确实重要,南来北往都要经过这里。
从周围任何一个县到此城几乎都是百里的距离,行旅也好、客商也罢都必须在该县歇脚或补充。”
他说着看看周围的几双眼睛:“朱某当年贩卖牲畜,对此有切身体会。”
“丹哥儿,你对安仁有兴趣,是个什么打算?”韩安问。
李丹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喃喃地自言自语着什么,踱了几步站定,忽然问:“朱司务(朱庆名义上还是青衫队的“行军司务”)到过安仁?走的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陆路都走过,也曾在城里过夜歇息、完契纳税。”
“安仁这地方人口可丰足?地形地貌怎样?你来讲讲。”李丹说着拉过张凳子坐下,叫众人也在地图周围落座。
又让钟四奇和李彪去分别把巴师爷、赵敬子、刘社,杨大意和麻九舅甥两个,张钹、刘宏升以及陈三文给请来,以“余干来人了大家聚聚”的名义一起听听、商议下。
叫毛仔弟去取两瓶凤泉,通知厨下找些下酒的小菜或者去附近的馆子、吃食摊上买现成的。
大伙儿见状明白,这是是要借着给韩、朱二人接风之名行议事之实,马上都起身帮忙。
抬桌子的抬桌子,找椅凳的找椅凳,忙活起来。韩安拉着李丹到一旁轻声问:
“丹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没来由忽然对安仁感兴趣?还找这样多人过来,那张图是不是先收了,看到的人多了不好吧?”
舆图这东西在当时是很敏感的,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不是官宦、军旅身份,搞不好被别有用心的告了,往大了讲甚至可以安个谋逆的罪名。
韩安毕竟是吃过亏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先生不必担心,这都是自己兄弟,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舆图这东西他们司空见惯了。”见李丹这样说,韩安才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李丹叫来的都是他自己亲信,只留林顺堂、高和尚和罗右他们不大熟悉余干的几个在校场上带队,其余的陆续到来。屋里坐不下且光线差,桌椅都排布在天井院落里。
看看人已到齐,李丹带着韩安与朱庆出来同大家见面。认识的互相见礼问好,不认识的逐一介绍。
韩安看着众人个个精神饱满,有几个比较认真的穿着箭袖、比甲,挎刀按剑皆有熊虎之姿,不禁讶异这两个月来众人的精神面貌竟然变化如此。
分位次大家坐了,酒都倒上,却个个看着前面无人端盏。韩安正纳闷,见李丹起身,众人“呼啦”都站起来,韩安也急忙跟着起身。
李丹把手面向下按按让大家落座,然后开口说:“今日请兄弟们来,是因韩先生与朱司务从本县来此探望,所以特地摆了酒席请大伙来给他二人接风。
….
另外通告下,有一路贼兵在渠帅杨贺、杨星父子带领下流窜进了抚州,现已占领泸溪、金溪、东乡,不久前杨星更是在璜溪镇附近击败官军,并且进占安仁,向北窥视黄埠。”
“什么?贼已到了黄埠?”因李丹事先嘱咐保密,来入席的都还不知晓,尤其几位余干籍的乍听说顿时大吃一惊!
“哎呀,那不是已经在咱们家门口了么?”张钹瞪起眼睛叫了声。
接下来李丹把近来周边不稳,县尊希望众人(实际范太尊只想让他回去)及早回归的话说了,又大概介绍下已经听说的仇天禄兵败前后。席上众人都皱着眉不说话。
“一万官军呐,就这么没了?”赵敬子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尸位素餐,南昌城里那些混账!”
韩安早注意到他腰上的黄带子,倒是很理解这位皇族末裔的愤怒,不由地轻轻叹口气。
“麻烦在于,大败会严重影响官军士气,以后野战对阵怕更不容易了。”杨大意摇摇头。
“咦,刚才防御说东乡的县令被俘了。那,安仁的知县哩?”陈三文不知怎么忽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没听说。”朱庆摇头:“我们来的路上听到消息非常混乱,有人说他降了,有人说他死了。总之说法不一。”停停又补充:
“要说这知县还很年轻哩,就跟……赵司马差不多年岁。我在安仁曾见他赴任,城里士绅到码头上迎接,穿身儒衫倒真是一表人才。
若是就这么叫贼兵给弄死,啧,太可惜了!”
“哦,朱司务先前曾到过安仁,所以我想请他给咱们介绍下那座城的详细情况。大家不妨边喝边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来来,朱先生请到前边来。”
李丹相邀,朱庆却不好意思站过去,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就站在现在位置上给大家讲讲好了。李丹便由他。
“安仁城呵就在信江边。城东、南都在高地上,西、北较为平坦。从余干过来是白马,然后杨埠、黄埠,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安仁了。”
“朱先生,从余干到安仁,总共多少里?”赵敬子问。
“百里。余干到杨埠、黄埠、安仁,这中间都是二十几里的路,差不多少。”
“好的,请继续。”赵敬子用支铅笔在纸上飞快地记录,韩安隔着桌子对那支不用添墨的笔看了又看,不知它怎么能写出字来的。
“安仁七门,两个通码头,三个在山上,陆路两门分别是南门歌熏门和北面的拱极门。”
“可有护城河?”赵敬子又问。
“没有。南、北倒是有两条河可做凭恃。南门和西南门外各有座木桥,分别叫乌衣桥和万客桥,北门外也有两座桥,西为锦峰桥,东为洗马桥。”朱庆介绍说:
“西面就是锦江(信江),有南、北两个码头,北码头在西门观澜门外,泊系的都是商船。
….
这是本县最早的码头,但是码头到城墙之间地方狭窄逼仄,所以客船、官船去南码头。
南码头在西南的孟津门外,距离城墙七百多步远近,不过进城不远就是县衙。修得条石铺砌,蛮气派。像那周知县到任就是在南码头下船进孟津门……。”
朱庆介绍得很仔细,对任何人提出问题都不厌其烦,他的温和耐心引起了很多人的好感。
“……不过虽然城墙周长有四里,本县居民却只有六、七千人,其余都是行脚商贩、休整打尖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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