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夫人的话音便明白,原来人家母子之间早通过气,说好新娘子到了陈仝便走,只是夫人没想到儿子竟连洞房也不顾,走得火急火燎地。
也是,他老爹在前线,做儿子的怎么还能在后方一味关心自己的洞房之夜呢?
唉,都姓陈,可还是被看作外姓一般!陈句怒火熊熊,可还得忍气吞声往后面来给新娘子传话。
丫头、小厮们都认得这位“侄少爷”,所以见他往后面走倒也没人阻拦。
陈句来到新房外,就有陈仝的小妾徐氏带着两名通房丫头出来问他什么事,待听说是夫人派他来给二少奶奶传话的,又不好让新娘子出来,便叫个丫头陪着他进去。
这屋其实陈句以前来过多次,不过装饰成婚房之后还是头回进来,只觉得香气袅袅,到处披红描金,那香气让他禁不住有些头晕。
新娘子被请过来,稍微拜了拜,问:“你是婆母派来的?是什么话要你传告?”
陈句便将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新娘子听了半晌无话,然后说:“好,我晓得了。”
陈句觉得堂兄真能忍心,将这小娘子丢在空屋里苦等,还不知他是三、五日,亦或是两、三月才能回来。
心中暗暗叹息,又觉得这小娘子声音绵软、温和,颇为亲切,越发的有些怜意上来。偷眼观察他身量、体态、弓鞋,忽然便觉得这屋内燥热起来。
江云儿见他不说话,自己蒙着盖头又看不清对方情况,十分莫名其妙。
正要轻启檀口,忽然就听见由远及近地乱将起来,隐隐地有人叫:“杀人啦、寨破啦,挡住他们……!”
这时院里和屋里的丫头们也都听到了,大家正茫然间,有家丁手持一条扁担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院门口,大叫:
“有贼袭寨,已经冲进大门啦,快带新娘子跑!藏起来、都藏起来!”
话音未落,“嗖”地声,他背上多了支羽箭,人便栽倒下去。顿时里外乱成一团,那个妾早没影子了。
….
江云儿呆在屋里手足无措,身边眨眼间只剩下两名陪嫁的丫头。
谁知这两个却是从小被江豚教出来,忠诚且有些武勇的。立即去行李中抽出刀剑来,叫:“小姐快躲躲,我们来挡住贼人!”
“躲?往哪里躲呀?”江云儿这时也急了,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叫道。
“我、我知道有个地方”
听到男人的声音江云儿吓了一跳,才想起来那人还没走,是婆婆派来传话的,好像还是陈家的亲戚。“你、你知道哪里能藏人?”她声音颤抖地问。
没想到嫁过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倒霉事,江云儿甚至连自己现在的这间屋朝哪个方向都还没搞清楚,更别说其它!
“我知道,嫂嫂快随我来!”陈句在云儿扯下盖头的瞬间,看到那柔和、秀美的面容忽然冒出股英雄救美的勇气,他大步迈向门外。
谁知刚出门就听耳边风声响,有个丫头叫声:“小心!”,用手里的刀背“啪”地磕落一支箭。
“小姐快走!”另一个丫头叫了声。她看到院门口出现几个叫着“这里有女人”的家伙,立即与同伴迎了上去。
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江云儿甩掉碍事的大氅,提起裙子跟着陈句往后面跑。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父亲身边安宁的环境里,哪经历过这等情形。
江云儿心慌意乱,不顾一切,连裙子被刮破也顾不得了,只看着陈句的后背往前跑。
终于,陈句拉开一扇小小、矮矮的门,招手让她进去,然后自己也钻进来,反手关上门。
这时候江云儿才顾得上打量周围。原来这是间柴草房。面积很小,大约也就半间大小。
好像没有窗户,门关上以后暗得很,只从木板间的缝隙透进些光亮。
靠门一侧的墙上码放着成捆的树枝和垛起的劈柴。他俩的背后有个东西,好像是张拔步床的床架子。却没有床板,堆放着成捆的稻草。
“嫂嫂。”陈句轻声叫她,指指背后,又指指上面。江云儿回身一看,是张破桌子,瞬间明白了。
陈句拉开一把旧椅子让她踩着上桌,然后听见上面稻草悉悉索索响了阵,然后没动静了,他也上了桌子,先将椅子小心收归原位,然后两手一撑也上了床架顶。
在黑暗中他闻到江云儿身上的熏香气息,犹豫了下,在她旁边小心地趴下来。
原来在这床顶的木板上铺着层厚厚的稻草。“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江云儿在黑暗中有些惊讶地问。
“以前我和五哥,哦,就是陈仝在院子里疯玩。不想让大人找到的时候就躲到这里来,很管用,从来没被在这屋里找到过。”陈句说着笑了起来:
“可是十五岁以后,他突然就不和我玩了,说那是小孩子的把戏。唉!只有我有时还过来在上面躺躺,安静安静。”
陈句刚说完,忽然外面传来有人吆喝和兵器撞击的声音,他急忙“嘘”了声。
门“砰”地被撞开,有个铁矛头先伸进来乱摇了几下,接着有人伸头看看:“咦,那小娘皮明明往这边来了!”
“烂鱼,你那里有没有?”
“没有哇,这里面堆的都是烧火用的柴禾和树枝子。”
“过来,把这几间仔细!”
“哦!”那烂鱼收回铁矛不见了。外头很快想起阵锅碗瓢勺“噼里啪啦”的落地声,想必是那些人在搜旁边的房间。
江云儿稍稍支起身体往下看了看,见没动静了,胳膊一软仰面躺下来,轻声道:“老天保佑,但愿他们别再回来!”
话刚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响,吓得江云儿闭住了眼睛。脚步经过房间门口过去,好像有人在院子里交谈,之后有个声音大声说:
“你们几个,跟我走!”然后一阵杂乱的脚步伴随兵器碰撞,又经过门口离开了。
“都走了吗?”江云儿问了句,忽听院子里似乎有人说话,吓得她捂住嘴巴。
外面的人一直在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屋里两个人听不清楚,像是两个男子在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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