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余干县令范金虎,叩阶顿首,祝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不是现场,是范大老爷自己在书房里头模拟呢。
范老爷这心情舒畅呵,平时要是哪个县剿匪超过百人,铁定就要记功,并且像自己这样只剩下一年任期的,升个州府是肯定了。
可如今不同,剿匪两千呐!开玩笑,你来试试?
哼,范老爷敢说自六年前福建沿海平倭之战后,就没有过哪个县独自灭了千人以上匪徒的纪录!
这两天他不但脚下生风,就连床上也威猛了许多,两个小妾嗔怪不已,范老爷却快乐得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陈元海父子俩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巨寇!
这两颗人头虽然抹了石灰搁在匣子里呲牙咧嘴不怎么好看,范老爷觉得太可爱了,那就是俩保自己升官的宝贝呀!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皇帝拈须微笑说:“爱卿,你做得很好!”噢,陛下天恩浩荡!
可李丹拦住了激动万分的范老爷,说这事儿你着什么急?无论如何咱们不能立即往鄱阳报捷。为什么呢?
他说:反正人头就在这里,其余的湖匪(指金溪湖那群人)也溃逃回湖里暂时兴不起风浪了。
不过,最大、也是最凶恶的一股——蓼花子部还在,危险尚未过去。
依着李丹和赵重弼定下的计策,就是要两边来回拉扯,分散湖匪注意力,为余干整顿城防赢得时间。
那雷家湾三湖堡的作用,也是作为前出犄角,分散敌方的力量。
如果现在把大捷的消息捅出去会怎样呢?
要么蓼花子不来了缩回湖里装怂,赵同知的谋画就此落空;
要么他一怒之下兴起全班人马拼全力来攻,余干真就抵挡得住?
“如今城南是空的,咱们后方是个漏洞。杨百户等都还在回师的途中,等上千水军和数百团练、官军抵达余干,便不再惧那蓼匪发疯围城。
反正这份功劳大人已经妥妥地捧在手心了,晚几天又有什么要紧?”李丹这样劝他说。范老爷想想有道理,便暂时按捺下了这份心思。
不过衙门里的差役们都不傻,见大老爷每日这等眉飞色舞,立即把范老爷小妾们在后衙的抱怨传递给了各家大户,然后全城基本都知道了:
哦,看来真个打胜仗了,不然县令他老人家怎会突然龙马精神了哩?
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当然不必较真,百姓们也个个喜笑颜开。
针儿出门听街坊传言说什么“杨百户飞石砸陈匪”的故事,小胸脯挺得老高,回家一路上如杨柳拂风,心里美滋滋地与由荣焉。
李丹又不是傻子,出门在各工地溜达两趟就发现情形不对。
铁器铺子里的师傅们大锤抡得那叫一个起劲,挖土的乡民见了他便说“恭喜都巡检”,问他们“喜从何来”,却个个一副“咱们都懂”的样子和他打哈哈。噫,真叫奇怪了!
….
到家就看见针儿抿着嘴笑盈盈地,姨娘也是殷勤备至,一连串地问杨大意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最近可有信来等等。
问得李丹直起鸡皮疙瘩。回到自己房里悄声问:“贝喜,姨娘怎么回事,干嘛老和我打听杨链枷的事情,莫非她俩……?”
“呸!”贝喜在他额角点了一指头:“都带兵打仗的人了,还这样笨!难道满大街传言‘杨百户飞石砸陈匪’的故事,你不知道?”
见李丹一脸的懵,贝喜便将针儿从街上听来的故事,依葫芦画瓢地讲了遍。
“什么飞石?那是陈三郎做的投石车!”李丹脱口说完就觉得贝喜看自己眼神不对,立即醒悟过来:“百姓都在传这个,他们从哪里知道的?”
“这样说来这事是真的啦?”贝喜大惊小怪地叫。
“轻声!”李丹嘘了下招手让她走近些,低声道:
“我的好姐姐,这事儿我好容易才说服范县尊别外传,你们都是从哪里得知的?再说那贼子真是被投石机砸死的,和老杨没多大关系,那会儿他正在几里地以外坐镇指挥哩。”
“说了半天,还是他指挥的呗!”贝喜说完,又不解地问:“哥儿,我不明白,既打胜仗,为何不叫声张哩?”
李丹微微一笑:“你看咱城里现在都在忙啥?”
“修城墙、练兵……。”
“对嘛,我们准备好了才能和湖匪打,没准备好他就怒气冲冲来了,咱们损失会大。”李丹说:“又或者他要是一吓就缩回壳子里去,那就打不成了也不行。”
“怎么湖匪不来了缩回去,倒是件不好的事么?”
“可不,等他把自己重新养壮实了再来,就更糟糕!所以呵,他既然出来,不打残废他就别想轻易回去!”
“哥儿真棒!不过……,”贝喜皱眉:“人家怎么能听你的,你让他怎样就怎样?”
“对,所以我们要叫他成瞎子、聋子。为什么要在各地搞民兵、行路引、设巡检,还有坚壁清野,都是为的让他得不到信息。同样,这回大捷的消息不发出去,也是为的蒙蔽他!”
“哦,你这么说我懂了。哥儿可真是个岳武穆在世哩!”
李丹忙摆手:“我可不做岳飞!”
贝喜格格地笑,她此时心情极好,便开玩笑说:“哥儿要想做岳武穆,怕也得重生到数百年前去才行呢!”
“呃,”李丹一听“重生”这俩字就不想聊啦,他尴尬地拍拍额头:“坏了,我突然想起忘记件大事!得赶紧走!”
“什么事呀,连饭也不吃了?”
“嗯……,徐家二叔让我过去吃饭,这一路走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家来,把他的邀请给忘了。我得赶紧走,晚间再回来吃罢。”
李丹真怕这丫头就着“重生”这题目继续和自己聊什么岳武穆,和姨娘告罪之后叫上毛仔弟,飞也似的逃了。
….
说徐家邀请也是真的,只不过……人家可没定在今天。李丹走在街上,周围的乡亲、父老多有来贺喜的,挺尴尬,索性真的跑到了顺贤街的徐府门前。
门上的见他来愣了下,立即有个反应快的跑进去通禀,另一个门子便将他请进了厢房先用茶。
李丹跑得口渴,竟一连饮了六、七盏,弄得人家莫名其妙,回头看时,毛仔弟躲在墙角捂着嘴正乐。
这时徐同进来了,抱拳拱手:“都巡检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唉,二叔见笑了。”李丹摇手道:“侄儿在街上被众父老热诚相待,实在无法推托,只好逃到贵府暂避。不期而至,得罪、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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