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知道、吾知道!”赵重弼点头:“吾会令进贤的余部与君部配合,同时请南昌把洪都左卫派出来参加进贤收复战。他们现在可都待罪哩,岂有不出兵的道理?”
他停停又说:“另外告诉你个消息,皇上下旨了,命从北边调来数千官军进入鄱阳稳定赣东局势。
是以知万知府已经通知我,他已经派了一名千总率兵来安仁听候调遣,我想这支部队正好做咱们的中军后备。
朱祁镇部我也交给你指挥,抚州我不敢奢望一举解围,能收复进贤、余江、东乡,诸君便是大功!”
次日午时,李丹刚从三清殿里走出来,迎面看见审杰和审五走来,审五旁边还有个肤色红里透黑,口边一圈浓密胡茬的汉子。
….
审杰见到李丹便站住,行个军礼说:“大人,舍弟从进贤回来,和他同来的还有那个赖五宝。”
“哦?就是他么?”李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赖五宝上前单腿跪地大声地报了名字。李丹扶他起来,招呼众人到偏殿说话。
刚进屋,赖五宝就给李丹跪下了。李丹忙转身将他一把拉起,惊奇地问:“赖兄这是做什么?有甚话请坐下谈。”
“大人,也不晓得哪个和他说的,说是他的罪能不能免要你说了算,所以……。”审五带着歉意地告诉说。
李丹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你且先说说看,是怎样的经过?”
赖五宝长叹口气,将自己的事情对李丹讲了。原来这赖五宝是湖西道袁州府上高人士,自幼习武,后来也曾经随打铁匠学徒。
靖武四年林樟在永丰率领十六矿起事,吉安紧急招募义勇守城并辅助官军围剿,赖五宝积极应募并以独力斩获五级的战功被提拔为义勇队正。
不料林樟失败义勇解散,回到乡里的赖五宝却发现自己成了没有生活来源的“浮浪者”。他心情烦闷,决定到抚州碰运气。
到了抚州给人打零工,散工就去喝闷酒。某日撞见有不良少年调戏女子,赖五宝出手相助,不料竟将对方牙齿打落一颗,酒醒一半才知道那人是抚州知州的二公子。
这事闹到公堂上,临川县令也不敢做主,去向知州求教。好在那知州也素知自家儿子顽劣,摆摆手说年轻人不知轻重,你给个教训便好。
县令便以酒后斗殴伤人,判他到进贤铁官所服劳役一年。
因为是轻罪,加上他以前的战功倒让铁官大使另眼相看。
这铁官所有八品大使和副使各一人,副使主管安全保护正用得着人,因此大使便与副使商量叫他带了一队轻罪刑徒弹压内外不法。
这本来是件好事,其实本地还有四百卫军驻守,一般也出不了大事。赖五宝便想着这样混到一年出去也蛮好。
谁知上月城里守备派了个把总来查看铁官所卫军的武备和训练,说是“防寇”。大使等殷勤接待,还给他找来本地最好的姐儿陪侍。
到夜里突然喧哗起来,大批工匠涌上街头。赖五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向众人打探才知,这把总不知酒后发什么疯,定要夜游抚河。
结果在江岸边遇到个十几岁出来提水的小娘子,竟当着众人将她拖入芦苇丛中,随行的副使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这把总发泄完得意扬扬,出来还夸那小娘子皮肤如何滑嫩、如何享受,一面上了马扬长而去。
却不料这小娘子乃是铁工所军匠郭金山的女儿,那人还有大匠头(匠人的最高等级)的身份。他全家遍寻女儿,却发现人已赤身死在芦苇地里。
查询下才知这条路上今夜只有这行人路过,他如何能忍?
….
他好友制甲所的匠头王二眉恰好来寻他,听闻此事立即回去寻了人来加入,一行四百多浩浩荡荡去围了铁官所要求说法。吓得那把总便发警讯,调集卫军来对峙。
眼看两边气氛不对,赖五宝赶紧出面说和,与那把总商议叫他出钱葬死者,并赔给郭家五十两。谁知把总破口大骂,指说赖五宝讹诈,同军匠们串通的。
开始赖五宝还耐心劝说,怎奈这厮越骂越难听,还动手用鞭子抽打,赖五宝实在忍不住便搡了他一把。
也是这家伙该着命短,被地上一块石头绊住,后脑磕在台阶犄角上,当时便没命了。
卫军瞧见一哄而散,赖五宝却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便去大使那里出首。因他平日谨慎、勤劳,大使和副使都不想难为,可又不好放任,便将他收监。
次日上报守备府和县衙,谁知把总的部下们竟连夜逃回去恶人先告状。
守备大怒,便又派了个把总带三百多兵下来,将赖五宝、郭金山、王二眉等林林总总捉了二百人提到县衙,交给县令审问定案,要判众人个聚众造反的罪名。
好在县令是个宽仁、明白的,将众人收下监牢,却与守备虚与委蛇。结果还未怎样,江山军打来,守备注意力转移到防务上,便将此事暂时丢在了脑后。
但县令又不敢放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照顾大家多吃几天牢饭。众衙役因听说了前因后果,感佩他们的冤情,故而倒也不曾刁难。
“原来如此。”李丹点头:“所以城破当晚你们都在城里?是县尊放你们出来的?”
“是韩把总派人找的县尊。”赖五宝回答。那韩把总同情众人,再说死鬼把总一向作恶与他不对付,死了正好!
所以韩把总倒暗地里资助众牢头些银钱被褥,不管怎么说这大牢可是很久不曾关押这么多人犯了。
破城的夜里,韩把总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伙人放出来做个援手,所以派人去了县衙。
当时县尊和他老妻均已自杀,那人没办法直接到牢里斩断门闩铁链放了众人,又带他们去取兵器,这才有后来赖五宝护着韩把总撤退的事情。
李丹听完一切明白,其实起因并不是由于赖五宝,他的罪过是失手伤了名军官的性命。
不过执意要办他的守备和护着他的县令都已死,这事一下子恐怕摆布不清,只能战后再论。赖五宝之所以力战,恐怕也有要证明清白和能力的意思。
“你手下能用、敢战的,还有多少人?”李丹问他。
“铁工里的二百人加上七、八十个官军兄弟,另外还有城里的民壮大约两百人。”赖五宝说。
“官军不是都和韩把总撤退了,怎么还有人留下?”后来进门的赵敬子坐在他对面问。
“这位长官,官军绝大部分都随着韩长官撤了,只有来救我等的周总旗率部一直与我等共同作战,后来又陆续收容些散落的官军兄弟,跟着我们一起到了枫港。”
赖五宝不认得赵敬子,但是见他很有气质,进来敬礼后便坐在旁边听,觉得这人应该位置不低,于是听他问话便赶紧起身叉手回答。
“四百多不到五百人,倒是够了。”赵敬子调过脸来对李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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