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认为杨贺会选吉安府?”陶绶问。
宋小樵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带着矛盾地自言自语:“是啊,他好歹也有三、四万人马,就算被打掉三成,那也还有两万多,这么些人跑到吉安府去,难道等着饿死、困死?”
“如果……他们不是往吉安,也不去建昌府,剩下就只有一个方向了。”陶绶疑惑地看看大家:“不过这个方向要走好多路、翻好多山!”
“这个杨贺应该不害怕,他不是从福建都走到抚州了么?”宋小樵刚说到这里就明白陶绶的意思了:“陶大哥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去袁州么?”
….
“正是!我觉得杨贺不一定对吉安府很了解,但他一旦发现那里是个死地,恐怕就要另想主张了!各位请看,南下是雩都卫和赣州、宁都两座坚城。
除非他们翻山越岭不损兵卒,否则很难拿下这些城池,而赣州境内靠河流进行兵员组织、调动反而比较容易,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赣州旁边的南安,地形和吉安府差不多,没必要翻山越岭过去,且南安郡王颇得人心,是本朝三贤王之一,他们去了不一定能落到好。
若是继续往西,茶陵那边苗人彪悍,也是个地广人稀,解不得渴。
只有往北到临江府的新喻、清江,或者袁州府的分宜、宜春地区才有更多的人口和比较富庶的商户、乡绅,对他们来说更值得冒险!”
李丹看看周芹,两人都微笑起来。陶绶果然年长几岁很快就想到了江山军的软肋,他们是需要抢劫富裕人家才能维持士气的!
“好,我明白了,多谢你们的意见!”李丹送走他们转身回来,周芹正眯着眼看他:“你说他们会真的进入袁州府吗?”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李丹点头:“看来还得让人去找找宥之(萧万河字)兄,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队伍怎么样了?能不能在吉安府帮咱们一把?”
周芹撇了撇嘴:“人家不喜欢和咱们混,,犯不着攀这个高枝吧?”
李丹笑了:“老周,这说酸话可不像你的为人。老萧担心家里,所以带人回去保卫乡梓也情有可原。毕竟咱们都是茶山社的同仁,何分彼此你说是也不是?”
“可你看老潭,杨家占了泸溪,他心里能不着急?还不是跟着弟兄们一天天、一仗仗地打下来?他可有提出过要带人回建昌府的话?这就是不同!”
李丹摇头苦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包括孙社等一批老人在内,私下里都对萧万河带自己的人与大队分离颇为不满。
这问题李丹不想过多涉及,希望保持大局稳定为主,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内部总还要维持团结才好。
就在这时,前院一阵嘈杂声,接着便有人从三清殿跑出来奔到廊下叉手大声道:“禀大人,赵督察领着天使到前院了,请大人前去接旨!”
“什么?接旨?”李丹愣住了,自己个九品的芝麻小官,皇帝给自己下旨?听上去怎么都不像是真的呀!
他看周芹,周芹正瞪着眼睛瞧他。过了两息的功夫,周芹才吸口气说:“大人还是去看看什么情形吧,万一真的呢?”
“真的,错不了!”赵敬子的声音在窗外叫道:“起码督察使大人来了这是没错的,你总不能叫他等太久?”
一想也对,李丹赶紧出来,后面赵敬子、周芹、陆九等人,还有大群跑出来看热闹的参谋本部人员,一群人穿过侧门来到灵官殿前空地上,见果然是赵重弼站在院内。
….
李丹上前参见行礼,赵敬子拉住毛仔弟和陆九,叫他俩拦住其他人在二十步外,又叫过钟四奇让他赶紧找几枝香来。
这时候就听赵重弼笑呵呵地让李丹免礼、平身,然后指着身边一位晒黑了的锦袍纱帽少年和他身边的褐袍革带官员说:
“这两位分别是宫里内书房行走刘喜刘内侍,和黄门司舍人张平,他们是奉旨来安仁的。”
李丹刚“哦”了声,那张黄门便微笑着取下肩上的锦缎包袱,放在刘喜手上托着,边打开边说:
“本以为这边打仗路不好走,谁想各巡检分司、民兵队、团练水营竟配合默契,真叫某大开眼界呵!”
李丹正想谦虚,不料他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说:“面前这位可是李文成公的长公子讳丹的便是么?”
“正是卑职。”
“圣旨到,李丹接旨!”
李丹向后一看,正瞧见钟四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寻来四、五支断香,参差不齐地插在殿前铁香炉里燃着了,袅袅青烟飘摇直上。
“贵使请稍候。”李丹记得前世看过,说接旨必须正衣冠、净手,然后三跪九叩方可。
张平一愣,他还未见过让宣旨官候着的。只见李丹跑到钟四奇面前和他嘀咕了句什么,后者恍然明白地飞身朝后跑去。
李丹来到香炉前伸出手用烟将手心、手背都熏了熏,这才摇摇摆摆走回来。
钟四奇跟在他身后跑回,手里拿着一卷不知哪里找来的芦席匆匆铺在地上,李丹这才在席边站定,大声说:“臣李丹,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完,就在那席子上完成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心中还在嘀咕要不要把这席子送回家交给姨娘收藏?
这时瞥见那内侍和宣旨官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松口气,知道自己做对了。
张平见他行礼毕大声回答:“圣躬安!”然后展开那金灿灿的卷轴:“朕,承天应序,受兹明命……。”
“咦,怎么不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丹想着,听张平继续往下读这篇不知出自谁手,文采飞扬就是一般人听不懂的“好文章”。
连他这样自以为“文化青年”的都得连蒙带猜,才忽然发现里头其实主要就说了三件事:
朕同意授你武骑尉的爵位;
朕让赵重弼做巡抚江西及赣南诸地兼提督军务,你到他手下做团练大使兼宣慰经历;
给朕保住丰宁郡王的命,或派人接他进京觐见!
什么?李丹以为自己听错了,丰宁郡王,难道不是抚王,不是赣王、宁王或者南安郡王,偏偏是那个远在上饶的丰宁郡王?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大概不知道戈阳、横峰甚至铅山都可能已经落入银陀之手,上饶已经是座孤岛,飘摇欲坠?李丹一时愣住了。
怎么办,这圣旨到底接还是不接?那张舍人和姓刘的内侍都在自己面前站着。哦,还有个赵大人!接了,这个任务可怎么完成?
不接,这满院子的人前后跪了一地都瞧着呢……!李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就这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汗水正沿着脊梁打湿了里面的衣衫,衣服贴在身上,这滋味可真不怎样。没想到接圣旨原来是这样的感受,要么怎么都说“伴君如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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