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加左柱国,赐碑亭一座,赐石翁仲文武三对彰显于后,并守户五十户,并神道植柏百株。钦此!”皇帝说的这些都是给杨仕真的恩典。
杨仕真生前是太傅,位列一品。按本朝葬制,一品官员墓为土圹木椁,墓前可设石供三付、石碑一座、神道及三对石兽。
皇帝这次恩典,追加他左柱国勋位等等特典。
这样一来杨仕真可以建石圹木椁墓,墓前石供可以用鼎一尊,石碑上增筑碑亭,神道两侧的石像生增加了三对文武翁仲像成为六对石像。
规格一下子提高不少,显示了皇帝对杨仕真的哀思与对其功绩的肯定。
那名待诏将拟好的旨意请皇帝预览、画押后,交给中书舍人拿去中书省审核,最后交到礼部,由行人司派遣行人送到杨仕真老家去。
这边赵拓已经进了西内苑,还在不回头地问:“大伴,杨太傅的几个儿子其实都不错,为何他不许那三兄弟现在为官呢?”
“听说是太傅临终遗言,说三兄弟尚缺乏锤炼,故不堪使用,须得游历十年方准他们入仕。”刘太监说完看了皇帝一眼:
“他还说过杨仕安做兵部尚书不合适,太师去世后杨仕安也上了请求外放的折子。”
….
皇帝没表态,只是轻轻点头。他记得这些事,之所以提起是想自己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故而非常希望能让杨仕真的儿子们回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三人还得守孝,没有特殊情况即便是贵为皇帝也断没有夺人孝情的道理。
第一场雪往往是匆忙而且并不会很大的,绝大部分落入地上便化了。地面如果是泥土没有草皮,踩上去就是一个湿软的泥印,唯独水泥上不是这样。
皇帝来到西苑的射苑,这里有个他自己专用的射台。
之前随着马车送来的十袋水泥赵拓命人按赵重弼说的法子,和筛过的沙子、石灰、细土按一定比例混合搅拌之后形成泥浆。
沙砾、卵石铺成的基础面上用薄木条做成框,把这泥浆倾倒在上面,用木耙抹均匀。待干后便形成了令人瞠目的,光洁、平整且坚实的台面。
今天赵拓急急忙忙就是想来看看这水泥在雪里是个什么情形。“大伴你瞧,即便雪化成水浸透进去,这台面还是硬的!”
赵拓用手按过之后放心了,他高兴地站起身:“如此说来,此物果真如重弼所讲,乃是极佳的建筑材料!”
“陛下不是要修缮太后寝宫么,何不令余干多贡些来?”刘太监笑着建议。
这话有些打动人,但是赵拓想想还是摇头:“江西那边今年以剿匪为第一要务,还是让他们专心办差吧。贡来的马车等物朕已经很满意了,先不打搅他们。”
正说着,忽然眼角里扫到一名黄门的身影在和外围的内宦轻声交谈。“哟,这是来客人了么?”皇帝半开玩笑地说。
然后就见那名内宦匆匆向这边走来。梁芜马上迎过去,然后回来躬身道:“陛下,兵部尚书杨仕安递牌求见,说有江西和榆林镇的事宜要禀奏陛下。”
“哦?怎么江西又有奏报,不是昨日才报说杨贺的冯自材兵败仅以身免么?难道今天又有好消息?”
石毫去主持之后,这些日子江西的好消息就没断过。
他亲自带兵围剿杨贺,赵重弼则紧咬着冯自材不放且三战三捷,冯部自与杨贺分头突围以来士气不支,兵士大量逃散,终于在靠近建昌府的雷公岭被赵重弼咬住。
冯自材且战且退,最后在高王山被赶来的萧万河、潭中绡两部阻住去路。
官军游击蔡刚荃部切断了文明山后路,朱祁镇的伏兵则从福龙岗杀出,冯自材首尾不能相顾,只好弃军夺路而逃。
至此冯自材带领的两万余众全部丧失!皇帝说的奏报便是指南线大捷这件事。
“臣杨仕安见驾,陛下万岁!”杨仕安是杨仕真的庶弟,二人相差二十岁,故杨仕安今年才五十出头。
举止沉稳,衣着朴素,虽是尚书高管,家里不过一个四进两厢的院落,连个花园都没有。
他平日就喜练字、搜罗古籍孤本,极少与人来往,奉行不党不群的风格,与其兄长迥然不同。这也是赵拓对他另眼相看的重要原因。
….
“卿平身。”赵拓命人搬个绣墩给他,然年后和颜悦色地问:“朕方才还在说起去年初雪时,太傅与太皇太后诗歌唱和的故事。朕下了旨意,已命人拿去用印了。”
说完看眼刘太监,后者连忙将皇帝恩旨大意说了,杨仕安眼眶湿润,伏地谢恩。赵拓忙示意刘太监扶他起身,然后问:“这雪天路滑,卿匆匆求见,所为何来?”
这时皇帝已经移驾到水边的雪燕亭里,这亭子是六面的,五面有窗,此时阖上其它槛窗只开了半扇通风,屋里又摆了火盆,便有几分暖意了。
杨仕安摸出帕子擦汗,皇帝见了,忙叫梁芜来为他去了羊毡斗篷。杨仕安从袖中取出两份奏折来呈上:
“陛下请看,这两份都是今日刚到的。榆林镇报称鞑靼的乌拉、克尔各与色延三部不知为了什么又打起来了,草原上乱成一团。
各关隘都有报告,称在关外的汉人纷纷往长城内跑,守关将士不敢私开关口,目前只能安排他们在关下露营。数量上看少者数百,多者达三、四千。
榆林镇请示是否可以开关延纳,如果不开关的话,各处动用何处粮食?守军是没有这许多粮食供应支度的,如何赈济也需要朝廷的会商以及陛下恩旨。”
“又打起来了?”赵拓惊讶地皱起眉:“卿可知原因,职方司怎么说?”
“呃,目前尚不了解详情。”杨仕安不安地回答:“陛下,草原广大,要想了解全面情况还需时日。”
“哦。”赵扩点点头,然后说:“赈济还是需要的,你们和内阁商议下,或者关内有亲属的,放他们进来便是。”
“陛下,万一其中混杂奸细……。”
“且慢!卿以为其中会有几人系奸细?”
“这……。”杨仕安看看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身上又觉得冒汗了:“臣惶恐,臣以为应该百中一、二吧?”
“那朕为何要因这一、二人而弃其他九十八个人呢?这些人也是汉人,他们能往这边逃便是信任我朝可以庇护。朕既为天子,岂可坐视苍生于不顾?”
赵拓忽然想起赵重弼札子上提到的一个办法,起身走到开着的窗前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坐回桌边说:
“尔等要区别对待,愿意入关的,其中有本就是关内商旅者或欲投靠亲属的,当发给路引,令其有所归属,但抵达目的地后,须持路引限期往当地县衙或卫所投备;
没有归属的,建寨限定居住,出入报备,待遇如本朝灾民赈济之例。
至于不想入关的,给粥粮若干,从其自便。卿以为如何?”
杨仕安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皇帝。这还是第一次皇帝就某个事务提出如此具体的解决办法,甚至先皇也不曾想过这样周密。
听到皇帝问话,他回过神来,赶紧躬身道:“陛下思虑周全,臣佩服!臣谨奉旨,尽快与内阁协商奏来。”
赵拓看他惊讶的表情,满意地点头,端起茶杯来问:“那么卿再说说江西又是什么事?”
“臣启奏,江西按察使司佥事洪恩,参劾宣抚司经历李丹藏匿逃军、包庇叛将及逆匪头目多人……。”
“噗!”皇帝一口茶水喷出来,慌得梁芜急忙上前替他拍打后背,刘太监忙叫人取锦帕来揩抹。赵扩咳了几下,慢慢摆手:“喝水猛了,朕不碍事。”
他这样说着,暗地却咬牙,左手在下面紧紧攥住衣袍的下摆,努力不让自己的怒火化为冲动。
.
...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