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放心,余干那边只看本人成绩和功劳。”白顺听出他意思,不过他出来以后见多了,并不以为意。
“在下于团练中有镇抚中士军衔,若到作战部队可以拿到上士军衔带四十个人的一个排。
后来又上过武校,毕业就相当于少尉,作战时可以带四十到一百人,相当于禁军里的哨总。”
“哦?你晋升得蛮快!”
“在下曾参加梅港阻击战,”白顺笑着说:“亲眼见过贵公子马上的英姿,那场战役在下负了轻伤,因此被记录功劳,又因识字,所以被保送进的武校。”
….
“原来如此!”朱瞻基顿时觉得这孩子的背景不算什么了,回头叫:“五弟,不意这位白壮士还曾与大郎同场作战!”
“不敢、不敢。”白顺连忙谦逊:“公子常说团练乃是大军的辅弼,是官家的手臂,在下绝对不敢居功。”
这几句其实是余干团练里镇抚们对下属必教的话,没想到朱瞻基大为受用,狠狠把团练和李公子夸了一通。
正说着,门外脚步声响匆匆进来两个人,见了二人连忙大礼拜见。
朱瞻墡给兄长介绍,这两个人分别是李丹在商京的大管事朱庆,和商社大掌柜巴师爷。
二人殷勤请他们坐下,有茶水、点心不断地送上来。白顺便退了出去。
吃过茶,朱庆拱手道:“让相爷久等实在抱歉,两位夫人也正更衣准备过来拜见,敬请稍候。”
“无妨无妨,”朱瞻墡呵呵一笑:“我这个‘相爷’就是给外人瞧的,咱们自己人不说两家话。”朱庆听了一愣,朱胖子赶紧解释:
“我当年陪读,不知被曾师打过多少手板,又替当今挨过多少下,说来和你家公子该是师兄弟,可不是自己人嘛!”大家这才明白过来,都笑了,气氛为之一快。
“今日来拜访,一个是带兄长来见识下这座园子的精巧,另一个是想问问弟妹可有书信等需要我带去辽东,呃不,辽宁的?再有一件,是想和老巴商议个买卖。”
“啊?”巴师爷看看朱庆觉得意外:“朱相亲自来说,那定是大买卖了?本商社定然竭诚为您提供帮助,但不知是……?”
“哦,这桩买卖其实准确说是和我兄长有关。”朱瞻墡看看朱瞻基,后者面上略带尴尬。“兄长在任上时的同僚曲某出首,告发说他任上造成莫名亏空和兵器丢失。
兵部着人去查勘,确实找出问题,但又没有证据指向兄长。所以……兄长被免职,限期赔补。
今又有御史落井下石,说兄长在位不理公务,嬉戏荒疏等等,意思要穷治其罪。
皇上仁慈,准他作为兵部派员的行阅观风使前往辽东,啊呸!辽宁,代陛下阅兵并检校各地武备、民风以闻。”
朱庆和巴师爷听了还是胡涂:“那这里头……没有买卖的事呀?”
“呃,是这样,”朱瞻墡也觉得不好意思:“家兄一向不善经营,手头宽舒得很,尤其嫂嫂过世之后身边也没个打理之人,故而……。”
“哦!”朱庆和巴师爷对视一眼,再看看朱瞻基身上朴素的直缀道袍,立刻心下了然。“不知这赔补拢共有多少呢?”朱庆小心翼翼地问。
“亏空……倒不多,也就是不到千两之数。”巴师爷听了心下刚刚一松,接着就听后面一句:
“关键是武器、甲胄、军服等,丢失、损坏数目巨大,约有八千多两!”他心里就是咯噔下子,说话间这可是近万啦!
….
“朱相不能帮忙说情么?”巴师爷问。
朱瞻墡苦笑:“我若出手帮忙,明日那起子御史就敢参我。”
“朱相勿忧,我们来想想办法。”说着朱忽庆见屏风后珠帘里面有个丫头的身影一闪,忙起身:
“相爷、朱先生,可能是我家夫人来了,请稍候。”告完罪他让巴师爷陪着,自己驱身到屏风后面。一看却不止是阿英和宁儿,就连小钱氏也来了。
朱庆连忙到后面先后给太太和两位夫人见礼,然后轻声将他们来意说了。小钱氏皱眉没说话,阿英先开口问:“朱先生,朱相的这位兄长可是字其昌?”
“回夫人话,正是。”
“嗯?”小钱氏奇怪:“阿英,你知道此人?”
“母亲,媳妇听相公说过多次,言此人书、画皆上品,又有韬略和武艺,是个难得的人才哩。”
“哦?”小钱氏纳闷:“他两个应该不曾见过,如何知道这些的?”
“母亲不知,朱先生之子便是鄱阳赵巡抚部下的千总朱祁镇,和相公是极要好的!”
“原来如此!”
武宁儿出个主意:“母亲,咱们这间花厅还不曾有匾题,何妨请朱先生题字?他有多少本领,笔下是否名副其实,以您的眼光还不是一看便知?”
小钱氏微笑,朝朱庆点头:“便如此,有劳先生安排。”
朱庆忙又转出去说项,朱瞻基听说是太太所请,欣然接受。人家儿子帮自己老大连升两级,这个恩怎么会连个题匾都不值呢?朱庆连忙派人铺排下笔墨纸砚伺候。
只见朱瞻基走出去前前后后转了转,回来舔好墨,略思索写下:四季冰壶。落了名款又摸出印章来用过印,朱庆命两名小厮捧着到后堂给小钱氏看。
“此人笔触遒劲,运笔自然流畅,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小钱氏看了很惊讶:“你说他是武官出身?可惜了,若是文官,凭这文才拿个尚书都有可能的。”
她低头想想,对朱庆道:“若我们直接借贷或赠与一万两,这不合适,加之其兄还是朱相,容易被人落下话柄。
你且去问他,可否将手头的画作、习字,哪怕是书稿卖与我家?我们出面收购,这样就谁都没话说了。”
“母亲,孩儿有一主张,您可要听听?”阿英笑着问。
“嗯?你说说看。”
“再无论他有多少画也卖不出一万两,又不是吴镇或者黄公望?”阿英出主意:
“让他先拿字画抵部分银两,然后再写写诸如《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唐诗三百》、《宋元长短句》这些。
咱们可以请相公刊印成启蒙课本和描字贴,拿去辽地所有小学校发行……。”
“哦,我懂了,按稿酬给他钱更不引人注目并且合法,说不定拿得比一万还多哩!”她欣赏地看了眼媳妇:“很好,朱先生,就这样安排罢!”
离开斑园时朱瞻基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里。“这……就全解决了?想不到这样容易。”他回头看看还在门口长揖送行的朱庆和巴师爷等人,喃喃自语。
“兄长你看我说的是吧?”朱瞻墡得意地晃着脑袋上了马车:“这家人就有这个本事,别人看来难死的事情,到这里就成小菜一碟了。
你求告了这么多豪门权贵,受尽白眼和言语欺侮,结果呢?同样的事情,在这里只一个时辰,不但眼前事解决,连今后十年内的收益都有了。唉,李泽东这个人呀……,啧啧!”
他一抬手,触及袖子里的小包裹,那里面是李家太太、夫人们委托他带往辽宁的信件。嗯,李泽东这条线看来还得更重视。
朱瞻墡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就算李丹真的被从辽宁调回来也得这么做。和这个人交往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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