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参政遇刺,这在本朝还是头遭!大批武装将开元寺为中心的地区围个水泄不通,并立即开始逐家搜索,查验非居民身份及入城路引。
后衙的朴心堂内,有人正给李硕修改胡须,里屋的床边,被紧急接来的行悟正在给赤着上身的李丹裹伤。
李丹左手侧窗下坐着蒋存理、卫橦,右手是伍宪哲和沈柚。这四位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右参政了,李丹拿出了陕甘宁边巡抚的架势开始发号施令。
听说黄道教和城内商人有勾结,众人都面上失色。李丹告诉大家不要慌张,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让报社对外就宣称自己肋骨骨折不能移动,所以在布政司这里休养。
“城门关闭隔绝了内外的消息,不妨以此为由继续关着,同时就说搜索范围主要集中在鼓楼、布政司、开元寺周边,这样让作乱的人知道他们还有活动的余地。”
李丹任由行悟摆布着,一面和这四大员继续布置。
“沈大人悄悄调武安军一个游击,其中两个千总分别进驻大明宫和龙首原,其余在余家寨做后援。另,调一个千总从城外迂回,到小寨埋伏,等待出击信号。
调八百骑兵从驻地汉未央宫出发假意往咸阳,实际绕到涝店西边的临川寺等待出击信号。
武安军其余部队在北苑大营内进入全面戒备,新整编的陕甘教导团归巡抚衙门直接指挥,负责封堵东郊、灞桥方向,以及对南郭门的增援。”
李丹说完,抬头看了眼刚刚走进来的守备参将陆城远,笑道:“老陆,忙坏了吧?”
“大人没事?诶呀忙倒没啥,可把我吓坏了!”陆城远掏出帕子来擦汗。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就为给贼子们一个大人重伤不起的印象。”蒋存理拱手说:“来得正好,今明两日内可能有贼子作乱,大人正排兵布阵,甚是精彩!”
“那开元寺的和尚们硬是不肯开门,说是佛门不可入兵器,真气死我也!哦,卑职还想请示沈督,这城门要关多久?”陆城远问。
“一直关着,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出!”沈柚说完看了李丹一眼:“老陆,咱们拿军功的时候到了,告诉弟兄们都别手软。
还有,你部下里已知的黄道教信徒都要先关起来再说!千万不能叫他们走漏了消息。”
“这个大人放心,李大人吩咐下来后咱们就一直在做准备,说干就能干。只是……两百多人呢,看押是个问题。”
李丹转向顾大:“达明,你从外廓城团练大队调一个中队给陆大人用,反正咱们这边用不到这许多人手。”顾大立即答应了,起身出去喊自己的亲兵。
行悟已经包扎完毕,帮李丹穿上衣服,说:“就是划破皮肉,没太大事。”原来李丹侧身之后眼疾手快将箭夹在了腋窝下边,但由于惯性箭矢还是刺破衣服让皮肉见了红。
“好在没有毒素之类,每天换药十来日便可复原。”然后他又喋喋不休地嘱咐李丹不要以身试法:“剧烈的动作会让伤口崩开,要是一次次总不能愈合那可就坏了!”
李丹瞧着他忽然有了主意:“行悟,开元寺不让当兵的进去,你能不能进呢?”
“我当然可以!”行悟说完,就明白李丹想要他做什么了。“大人让我进去连观察带说服方丈,可是这个意思?”
他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就去,否则拖得时间越久,贼人逃走或隐匿的可能性越大!”
“嘿,早知道直接请师父来我们能省多少气力!”陆城远高兴地带着行悟出去,一路还在抱怨那开元寺的蛮横。
“这开元寺什么来路,居然敢对抗官兵么?”赵敬子皱眉。
“人家是开皇敕建,当年位置似乎在乐游原上,而后迁入府城的。据说后殿还供奉着玄宗皇帝的画像。”李丹告诉他:
“天下的开元寺都是玄宗皇帝二十六年敕建的,为的是祭奠天下水陆阵亡的大唐将士,使他们安魂安息。
所以见不得血光兵器。作为军人和武士,应该尊重这个寺庙。我看贼人也是熟知这样典故,所以选贼了该寺藏身的。”
几个本地大员互相看看,都面露惊讶。卫橦拱手说我们在此为官多年都不知这样典故,大人果然博学得很!
李丹摆摆手,心想哪天得好好去看一眼,前世光注意那座木塔了。也还好前世游玩的时候见过这座塔,所以他在街上时往那边瞟了眼,不然后果难料!
接下来他吩咐标营指挥杨乙带一个营埋伏在南郭门内,刘宏升带两个连藏在运输车队里往池头钞币厂增援并安排那里的防御。
高粲、黄钦和周涂带一营并骑兵营在东门内准备增援灞桥方向。杨悟和石大军带领另一个营在营内待机。
“剩下半个营和输重连、警卫连、炮连做好准备,打响之后由赵敬子、端家兄弟带领从东门出,自乐游原下向西南包抄乱匪的后路,增援武安军,迫使敌人背靠曲江池作战。”
之后李丹看看本地几位大员:“下官与沈将军对付城外之贼,城里的剿捕和稳定就靠各位大人了!”
蒋存理拱手道:“李大人安心,有我等在,无论如何西安府翻不了天!”
“是呵,”伍宪哲点头:“只要内外隔绝,贼人再怎么闹形不成合力。况且外廓城有大人的标营镇着,随时可以自长乐门来援,我等可以放手剿城里的贼人,定不叫他们逃了!”
李丹边招手叫过李硕来,笑道:“不料你我兄弟第一次出来公干就叫你做我的替身。”
这两年李硕身量见长,除去没有李丹这般健硕魁伟,脸上略白些外,胡须修剪之后几乎与李丹一个模子。他听了笑着说:“三兄放心杀贼,我在这里安坐,出不了事!”
“不可不防。”李丹说完回头提醒蒋存理这布政司,还有斜对过的按察司,以及王宫都会是贼人重点进攻的对象。
李丹决定将宋小牛和李勤留下保护李硕。回头继续和几位大人商议如何布防。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一时没想到是哪里的问题,不由地摇摇头。
行悟在陆城远陪伴下回来了,向大家合十之后,大概汇报了情况。原来见他是同门,护院武僧放他入内见主持。
行悟说明来意,并称自己是受布政使大人委托的。那主持听了不敢怠慢,很客气地请他一起到方丈室说话。
行悟向方丈说明了右参政大人被塔上射来的箭矢所伤,要求方丈允许进寺搜捕疑犯。
方丈纳闷,说本寺从不容留世俗人士,哪来的刺客?
双方商议之后,行悟和寺院达成了一致,由地方巡检司和捕快入寺搜检,不持兵器、刑具,只带棍棒、防盾,并且不毁坏寺院器物、不对僧众搜身只核查度牒。
“那么,可发现了些什么?”李丹问。
“只在塔上发现一张快弩。”陆城远说完叫外面的一名巡检拿进个麻袋,从里面倒出来那弩。沈柚见了皱眉:“大人,这是甘州军的军用弩。”
屋里几个人拿起观看,果然见柄部有甘州军的题刻和编号。“这说明不了什么。”卫橦思索着说:“也许是战斗中遗失的,还可能对方故意遗落,想引起朝廷的某些猜疑。”
李丹知道他这话指的什么。甘州军正式称谓是尚义军,其指挥使是苍头羌出身的高买臣。
“呵呵,凭一张弩就想让我自疑大将么?他们真当我年轻呀?”李丹冷笑,丢开弩问行悟:“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别的发现么?”
“寺里全是和尚,所有人的度牒都查过,包括挂单的,没有发现可疑者。”行悟看看众人,迎上李丹的目光说:
“寺内共有僧人一百零七名,三名火工,另外有七名挂单僧人。这七人中有四个来自肃州,一个来自瓜州。若说可疑的,就是这四个人了。”
“哦?怎么讲?”
“这七人中有两人当时与寺内其他僧众在一起,这四人里也有一个是在与本寺主持说话,其余的四人都说自己在屋内并未外出,可以互相证明。
不过,小僧注意到来自陕北的挂单僧人怀圣说话时目光闪烁,似有畏惧之意。”行悟说着,从怀里取出张纸:
“挂单七人的姓名、僧籍我默记下,因怕忘记,所以出来便找纸笔记下了。”
李丹接过匆匆一看,递给站在门边的高飞:“你复制一份交给卫大人,对这七个和尚严密监视!”说完转过身来:“行悟师父做得好,多谢了!”
“且慢,行悟师父,你方才提到的僧怀圣,如果他出来,你可否还认得?”卫橦问。
“卫大人是想……?”
“泽东贤弟勿怪,本官想借小师父用一日。”卫橦微笑。
李丹猜到他用意:“好,那就麻烦行悟帮卫大人这个忙。”
“阿弥陀佛,如能使人回头是岸,小僧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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