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错了,家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安安静静一切如常。
李丹进门以后拧着衣服上的水怀疑地看看四周,却没从仆人们脸上看出些什么。
怪了,他心里纳闷,往自己小院走,迎面走来个撑伞的清瘦少年郎。
“下雨呢,五弟你要去哪里?”
听李丹叫他,李硕抬头茫然地望来:“三哥,你回来了!”
忽然猛地站住脚,一把将李丹扯到一旁墙根下,不顾他惊异急急地问:“你可经过春秋街了?”
李硕是李丹同父异母兄弟,和李丹不同他却是父亲逼着从文的,虽不擅长诗词歌赋,但文章经义功夫扎实。
去年夏收时节过了院试已得秀才功名,原定今春便要娶那陈家长女陈慧过门。
平时他端着学自师长们的四平八稳仪态,今天走得甚急,且明显心不在焉。
“是啊,怎么?”
“呃……可看到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静得很。”
“咦,不应该呀?”李硕摇头。
“五弟,可是出什么事了么?”李丹问。
“你不知道?”
“我刚进门呵。”
“哦……,对对。”李硕拍下脑门,犹豫了下,忽然退后半步一揖到地。
李丹大惊,忙侧身躲开用手扶他,问:“何以如此?五弟有为难处但说无妨,为兄定帮你出头!”
原来李硕乃高氏亲生,与李丹差两岁,同辈里排第五个,所以在家里唤做“五哥儿、五郎”。
李丹是本房长子不假,可他亡母是妾。从“礼”上说当然以嫡为尊,故不肯受他弟弟的礼。
然而俩人年纪差不多,李硕与庶母留下的这位兄长也从无嫌隙。平时不讲究,此时无故郑重起来便把李丹唬一跳。
“确有事要求兄长相助。”李硕有点犯难。他既想借助李丹,可又怕他惹祸给自己带来麻烦。
“五弟,自家兄弟但说无妨,干嘛吞吞吐吐?”李丹不满。
“兄长才由外面回来许还不知道?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应天府国子监学子国孝期内狎妓案,天子震怒。
现牵连我岳父,他已被罢免下狱。外面传说缇骑已快到城中,要将全家索拿往应天府呢。
你弟妹急得不行,在咱家坐不住非要回去探看。母亲不许,她就求我悄悄跑一趟,我刚得的秀才功名,哪敢……。
可她在屋哭的泪人般,我只好答应走一趟……。”
“原来这样。”李丹点头,略略思忖:“不过,母亲定然早已吩咐过禁止你去陈家,所以你其实根本走不出家门。
想让我代你走这趟好教她安心,对不?这个容易!”说完将手毫不在意地一挥。
李硕大喜,不过还是赶紧拱手道:“五郎谢过三兄!只是……,千万小心,勿蛮干硬闯,情形不对便速回来……。”
李丹本就打算再去一趟的,口里道:“放心,五弟且回屋静坐,等我消息!”说罢扯开两条长腿便走。
路过中厅一想:“不对,走大门出去说不准自己也被门子拦下了。”于是折回身穿过寂静的天井,走穿堂、厨房依旧那般上墙、下树。
府里各人忙自己手里的事务,竟茫然无知。
“小元霸”胆子大,想做的事没谁能拦得住他。
不过李丹并非愣头青。他在街头狂风中磨蹭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放轻脚步回到春秋街。
并没冒失地闯正门,而是沿巷子踅摸到后边的狭窄夹道,手在两边墙上撑起、双脚蹬住,“蹭蹭”几下上去,熟练地蹿到墙头。
伸手扒住院墙探身瞧瞧,下边院子黑黢黢地,不远处角门内挂着顶飘摇昏黄的灯笼。
李丹悄悄翻过来,他早就来过,知道下面是个堆杂物的矮棚,棚顶离墙头不过六尺。
角门“吱呀”声打开,是个小丫头在前边打着灯笼,后面跟个端盘子的嬷嬷。
听那嬷嬷嘴里念叨:“唉,夫人这下可该睡安稳些罢,但愿这药管用。”
“让妈妈辛苦了,您也早歇着,有事我再来厨房这边找您。”小丫头提灯笼照着路,直送那嬷嬷到门口,这才回身朝角门走。
忽然听个男子的声音低声叫她名字:“月影、月影!”小丫头唬得一颤,听声音熟悉,忙低声问:“谁在那边?”
“是我,李三哥呀。”李丹从暗处显出身形走过来,月影紧张地朝周围望望,冲他招手。
李丹几步闪进角门,月影在身后关好门,忙带他到墙角轻声道:“三郎好大胆!”
李丹笑笑,问她:“二小姐可好,家里如何了?”
“你都听说啦?”月影叹口气:“县衙来了两位公差住在门房里,府上都不叫出门。
夫人听见这个事便晕过去了,大小姐被困在君家不敢回,现在上下都是二小姐说了算。大家都怕,不知如何是好。”
李丹皱皱眉,看来县里尚没有进一步动作,也不曾难为陈家,只是行动被拘束了而已。
“带我去看看伯母情形吧,五郎和你家大小姐都很着急呢。”
“也好,”月影犹豫片刻点头:“家里没个主心骨,二姑娘面上沉静,我看她心里也乱得很。三郎你稍等,我去和姑娘说一声。”
得了李丹同意,月影忙往前头来,进门看见二姑娘站在床前,正瞧着两个丫鬟为夫人尉氏放下障子。
年轻的宋姨娘一脸茫然地坐在桌边看着屋里的人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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